魏晓永远都忘不了第一天后爹来学校接她们的时候,她们吓得四散而逃。
说不出缘由的抵触,直到现在孩子们也不肯叫他一声爹。
不仅是孩子们,母亲跟他也一直是分房睡。
母亲拒绝同房的原因是条件艰苦不能再要孩子;魏晓觉得母亲是为了给父亲守节;听村里说是那人家里很穷,到现在都没娶到媳妇……
刚开始那后爹来家里还算本分,干活勤恳,对待她们也和蔼可亲。
年与日驰,母亲的眼角已被时光雕琢得沟壑分明,繁重的农活使她过早地失去了昔日的绰绰风度,仿佛一株历经风雨的枯老柳树,身形佝偻但顽强不息。
但家里的日子并没有好起来,反而经常缺米少肉,魏晓跟姐姐总是经常着凉感冒;
还有那沉重的债务就像一个无底洞,让我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大家都以为是家里老鼠泛滥成灾了,轮流守夜;
魏晓和姐姐也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可把姐姐吓坏了,以为得了什么绝症;
昼夜不停歇地劳作,变卖粮食也填补不了亏空,不断地重复还债,又重复借钱……
后来才一件一件被揪出来,原来是那后爹常常偷腊肉回他家,还把给女娃做冬袄的棉花偷换成尼龙袋的碎布;他还把卖粮的钱私吞入自己口袋……
没成想,不仅不认错,他还理所当然是他的报酬,甚至颠倒是非指责妇孺拖累了他。
自那以后,吵架声常常贯穿整个夜晚,张弛有度的喊叫与刺耳的咒骂相互交织,让人毛骨悚然。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而魏晓永远在做饭,白天大人在地里干活,魏晓放学回来就得赶紧淘米,刨洋芋,烧火,喂猪……
吃完饭后再洗碗刷锅洗衣服,直到入夜魏晓才能点着麻油灯赶作业。
秋天放学路上,摘一筐河滩上的小雏菊回家,随便找一只瓶罐,往窗台一放,光是看一眼,魏晓就会欢喜好久。
再大些,从地里头干完活回家,手里也是一把鲜艳的野花。
魏晓喜欢生命里四处散落的红。
那些红色的篇幅或大或小,在生活中四处流淌开来,肆意地绽放着。
每次有外地人来问路,母亲总会热情地招呼他们来家里吃饭,尽管平时都省吃俭用,来客人母亲就会杀鸡烹鱼来招待。
开学的第一个月,总是魏晓最难熬的日子,因为家里交不齐学费,只好每次放学就被老师留学一两个小时。
后来为了供哥哥读初中,家里决定让魏晓不读了。
魏晓刚读完四年级,而且基本都只上了半天,下午就回来干活了,晚上熬夜赶完作业,白天上课都是拖着疲惫的身躯浑浑噩噩度过,所以她对读书根本没什么概念。
年三十,大舅进修医术回来,听到她们家里的情况,把母亲和后爹都训斥了一顿。
既入穷巷,就该及时掉头。
难道非得磋磨一世,再来后悔吗?
不学习,不进步,你世世代代都活该在这里耕田,活该你穷!
学出来了,出路就是坦途,没学出来,出路就很逼仄,甚至没有。
家里的例子就鲜活地摆在她面前,女人干的活明明也不比男人少,却始终得不到应有的报酬和尊重。
她们文化水平不高,却要做个善解人意的贤内助,包容脾气暴躁的丈夫,服侍生病的公婆、还有被儿女拴住的生活……
女子就像乡间贫家,手里就这么一捧米,丟了一粒都要命。
这天下,没有谁是谁的靠山,将来你的亲丈夫亲儿女,终究跟不了你一辈子。
一辈子的路,是你自己怎么来怎么去。
在大舅的支助下,魏晓认认真真念完了小学,而且周末都可以去大舅家看书。
大舅只要空闲下来,都会从旁指点,魏晓也明白了外面的世界还有许多种活法。
从三国演义到鲁迅全集,再从希腊哲学著作到莎士比亚戏剧,一读就是八年。
读书,就是使你拥有打破人生边界的底气,积累不断超越自我的资本。
魏晓从此下定决心,不再做依附他人的藤蔓,她要拼命生长,长成一棵树把鲜花开满树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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