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停滞不动的时间被人按下了播放键一样,等到天童寺纱利奈再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与北川凉相处了十四天,而明天就是北川凉要离开的日子了。
在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纱利奈的全身,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地方都像是陷入了一种迟钝而模糊的痛苦,每一个支离破碎的部分都在颤抖着。
在这十四天的时间里,天童寺纱利奈感觉自己说过的话和露出过的笑容比人生的前十二年加起来还要多,北川凉教了她五子棋,神神叨叨地告诉她在五星连珠的时候一定要大喊“神之一手”
才会更有气势。
不过因为天童寺纱利奈的身体情况不佳,大多数的时间里,他们都只是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闲聊。
天童寺纱利奈收集了北川凉演出的绝大部分录像,他们两个人一起看一起回顾,北川凉会撑着头跟她说一下光鲜亮丽之下的台前幕后,纱利奈最喜欢听的一个段落是台上的演员因为紧张说错了词,北川凉灵机巧动地临时改词救场的故事。
又或者是读书,医院在儿童病房里放了相当多的童话绘本,从《爱丽丝漫游仙境》到《小王子》一应俱全,北川凉有时候会拿着它们给纱利奈读故事,他会变换着嗓音分饰各个角色,明明只是一个人,却总是热热闹闹地像是在演一出舞台剧。
雨宫五郎医生每天也会来到病房里,据他说这是光明正大地借着与北川凉洽谈演技的机会带薪摸鱼,有时候也会和两个人一起去看北川凉的表演录像。
作为偏差值70,东京国立医大毕业的高材生,雨宫五郎的知识储备非常丰富,而且明明已经二十五岁了,但是性格却仍然很孩子气,和北川凉以及天童寺纱利奈这两个小孩子有说有笑起来一点都没有隔阂与违和感。
其实天童寺纱利奈早就把这两个星期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记了个清清楚楚,像是入冬前的动物们提前储备好食物一样,她心中清楚的很,北川凉的离开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她就得为之后的自己提前蓄备好回忆,她可不愿意像冬眠中的狗熊一样,饿醒了就只能舔舔自己的爪子。
她得在之后的冬日里抱着这些回忆入睡。
天童寺纱利奈侧过身去,或许是因为最后一天,北川凉今天并没有拉上隔断的帘子,他微微蜷着身子似乎已经睡着了。
似乎已经能预料到明天晚上的自己将会如何地想念。
会怎样想念他然后祈求着去梦见?还是会害怕想念所以不敢去梦见?
就在天童寺纱利奈久违地辗转反侧的时候,北川凉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半睁开一只眼问道:
“睡不着吗?纱利奈?”
在这十四天的近距离相处中,他几乎已经完全了解了对方的性格,不过与对方外在表现出的乖巧懂事的形象不同,纱利奈心中其实也有着其他的一面。
但北川凉并不打算去揭开这个最深处的伤疤,他故意忽略了这一点,准备将它留在电影中,用自己的表演去展现出来。
因为这是一个最尖锐也是一个最自私的想法。
“嗯……是我吵醒凉了吗?”
“我其实也没睡着,谈不上什么吵醒。”
“凉可以过来一下吗?”
“好。”
北川凉点了点头,他从床上起身,和过去一样地坐在了天童寺纱利奈的床边,自然地握住了她瘦削的右手。
在这十四天里,天童寺纱利奈的父母别说来看望了,就连电话的问候也仅仅只有一次,从接通到挂断总用时共一分零三十四秒。
只从这个角度来计算的话,在这十四天中,北川凉陪伴着纱利奈的时间是那两个人的一万两千八百六十八倍。
“我记得凉这次的电影,表演的也是一个身患重病的孩子吧?”
天童寺纱利奈的语气很慢,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确认。
“虽然不知道对凉有没有帮助,我想告诉凉一些我的想法。”
北川凉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攥紧了一下,他很快地摇摇头拒绝道:
“纱利奈根本不用告诉我。”
“我可是天才演员,纱利奈作为我的粉丝,应该是最相信这一点的吧。”
天童寺纱利奈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北川凉会这么说,她眨了眨眼睛重新换了个说法:
“那就只是单纯的,我自己的抱怨,好吗?”
少女充满的感情溢出了一点,接着,剩下的话像洪水一般漫出来。
“我并不是很喜欢爸爸……和妈妈。”
“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们在东京都中心工作的原因,而是他们就像是一直在装作看不见我一样,从生病的时候就开始了。”
“其实,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放弃我了,甚至已经打算生新的孩子了也说不定。”
“所以啊……我从生病的时候就开始,开始让自己变得像个乐观乖巧的孩子,和每一个医生护士我都说,说父母很关心我,只是因为工作忙,并不能经常来看我。”
“告诉他们,能成为他们的孩子是最幸运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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