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到冀阳山庄那会儿,沈其琛只有两岁,妹妹沈柔嘉才刚刚出生,这一晃啊,就是整整十六年过去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一场宿醉,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山庄,正躺在房间的床上,昨夜的事儿已经模糊不清,依稀记得有人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唤着姐姐。
除了其琛大概不会再有别人这般跟我混不吝的撒娇,我顿时心中一暖,又苦笑一声暗骂自己鬼迷心窍。
柔嘉推开房门跑进来,抱着我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宁姐姐,行行好,给点零花钱吧,人家昨儿看中了只玉镯。
」
她正是如花的好年纪,清丽又俏皮,小姑娘家爱打扮,就沉迷于买些晶莹剔透的小玩意儿。
「何必来求我,」我捏捏她圆润的小脸,「账房先生那又不是不招待你,阿姐几时约束过你的花销?」
沈庄主前些年外出押送船只不幸遇了海难,沈家上下闻此噩讯乱成了一锅粥,我至今还记得沈夫人披散着一头乱发,满脸泪痕扑过来骂我丧门星时的样子。
货物沉了船,外债累累,家宅不宁,又内忧外患。
我不姓沈,自然也不能算是沈家人,可是我对冀阳山庄的依恋并不比其琛和柔嘉少一分,或许没有人比我更害怕这个家散了。
他们有母亲,有外祖,而我孑然一身,他们是我最珍重的人。
于是我对沈家人承诺——我,袁攸宁立誓,我能担起这些债务,我能担起这个家。
我刚开始管事做主那会儿,风言风语满天飞,有说我密谋夺财的,有说我狼心狗肺的,可三年过去了,在我的带领下,山庄生意越来越好,沈家依旧还是姓沈。
我这边刚把柔嘉打发走,那边沈夫人院里又出了幺蛾子,其琛搅黄了好不容易相看好的亲事,气得沈夫人哭着喊着要上吊。
我找到其琛的时候,那人被一群公子哥围着正不亦乐乎的斗蛐蛐,我也不吵他,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静静地瞧着他。
以前粘在我身边叫宁宁的奶娃娃到底是长大了,长手长腿的在一行人中央鹤立鸡群,很是惹人注目。
待到游戏最后一局结束后,其琛才发现我,笑得没心没肺地走过来拉我的手,「阿姐来了怎的都不叫我?」
我挣脱开被他握着的手,给他拍净蹭在衣服上的尘土,有些无奈,「为什么不愿成亲,不是都说好了吗?」
「谁说好了谁去娶呗,」他冷哼一声,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傲气和不羁,「反正别来找我。
」
仲夏的天空澄澈蔚蓝,茂盛葱绿的枝叶间传来声声蝉鸣,我心怦怦跳的厉害,其琛说,「也不是不能成亲,要是阿姐肯嫁给我,怎样我都愿意。
」
他这话从小时候就一直念叨,就因为这句话,这份空泛的念想,生生把我从二八少女拖成了老姑娘。
春风楼白芍姑娘的那段纠葛,其琛不提我便不问,平静的似乎没有一丝波动。
他自小就不喜说教,我也从来没有拿阿姐的架子压过他,这次也一样。
可在四下无人之际也忍不住会叮嘱一句,「其琛,有些猎奇心会害死人的,你长大了,不会让阿姐担心的,对吧?」
他定定地看向我,眼角的不羁像暖阳般化开,竟给我一种欣喜受教的错觉。
「当然,我怎么舍得让阿姐难过。
」
山庄生意每到月底都要查账,我早有让其琛接手的想法,明明已经嘱咐了多遍,可到了那天又寻不到他的人影了。
穿绿褂的小厮耷拉着脑袋,「少爷昨个没回来……应当是,还,还在春风楼……」
「我是怎么交代你的!
」柔嘉踢了他一脚,扭头就要往外走,「我去找我哥回来。
」
「不用了,」我缄默良久,深深吐出一口气,「他既然不上心,找回来又有什么用?」
柔嘉讪讪地看着我,「宁姐姐,你别生他的气,我哥还是知道轻重的……」
这话说得有多心虚,恐怕她自己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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