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了,丫鬟们合住的房间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也熄了,我的眼前失去了最后一点光亮。
我本以为我早已在醉香楼习惯了罚跪,可双膝传来的针扎般的疼痛依旧啃噬着我的骨头,让我分不清顺着头发滴下来的是冰凉的雨水还是冒出的冷汗。
我才不管那盘有毒的牛肉是谁做的,要给谁吃。
我只知道秋菊如果把它端上去,出了任何事她都脱不开干系,至少一顿打是免不掉的。
阿娘曾对我说过,要珍惜好人,要知恩图报。
夜里万籁俱寂,只能听见倾盆大雨砸在屋檐和青石地板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我嗡嗡的耳鸣。
眼前的视线已经逐渐模糊了,却看见廊下一人提灯走来。
这么晚了,还下着暴雨,连巡夜的更夫都歇了,是谁还要来后院呢?
那人向我走来,灯火一晃一晃,我看不真切。
他走到我面前,声音干净清朗:「别的丫鬟都睡了?那你来给我研墨。
」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认出了他身上穿的深青色衣服,急急忙忙磕了个头,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
那时我并不知道,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见赵元豊。
我低着头跪在他书房。
此前我从未在屋里做过活,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坐在案前看我一眼,淡淡道:「去换身干净衣服,再把头发擦干,别把我的地板跪湿了。
」
我老老实实照做了。
换上干衣服,又进到了生着炉火的房间,我感觉没那么疼了。
他叫我过去研墨,我哆嗦着说我不会。
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问我:「新来的?」
我不敢抬头看他,只跪在他案前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
「刘嬷嬷说,后院里有冬梅夏竹和秋菊了,说我以后可以叫春兰。
」我边说边偷偷往火炉边挪了挪。
「以前叫什么?」
「粟粟。
」我离火炉很近,可还是觉得冷。
「粟粟?」他想了想,「是「凤饥不啄粟,所食唯琅玕」的粟吗?」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摇摇头:「不是,是粟米的粟。
阿娘说希望我能吃饱穿暖,岁岁有余粮。
」
他愣了愣,然后声音里带了笑意:「没读过书?」
我又摇摇头。
读书这种事,哪里轮得上我?
「想读吗?」他问。
我赶紧摇摇头,想了想,又犹豫着微微点了点头。
「你哑巴了?」他招手要我到他身边去,我有些怕,抬头急急地瞟了他一眼。
他伸出来的手很白皙,但不像是死人的惨白,而是干干净净的白,好像从没受过风吹日晒的摧残,好像世间尘埃他都不曾沾染。
我想,他没有长指甲,也没有尖嗓音,或许太监也没传说中那样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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