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象他们在巴黎努力没话找话。
她会絮絮叨叨地说这个国家的健康保障体系如何创新,他会就法国的司法体系发表类似演讲。
这些话题能让他们熬过一天,甚至两天。
接下来他们只能聊恰好出现在眼前的东西了:迷人的巴黎街道,天气,侍者,过了晚上十点还不肯退去的阳光。
博物馆是个好选择,因为馆内必须保持安静。
但出了博物馆他们会坐在餐厅里看菜单,她会说这个看上去不错,他会说那个看上去不错,他们会盯着其他人的盘子,说这个那个看上去也不错,说似乎应该改变主意,点些其他菜色,你在餐厅点菜时的内心讨论会被说出声来,整个表演的目的就是填补空白,用毫无意义的琐碎闲谈排解寂静,这样就不需要谈起他们从不谈论但心里有数的话题了:假如他们生在另一个更能够接受离婚的时代,两个人早就分道扬镳了。
几十年以来,他们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
就好像他们达成了协议:他们就是他们,天生如此,他们接受的教育认为离婚不符合道德,他们公开鄙视比他们更年轻的离婚男女,但私底下非常嫉妒那些人,因为那些人能够分手和再婚,重新找到幸福。
虔诚给他们带来了什么?谁从中得到了好处?
她永远不会原谅他年轻时的放荡,他早年的不检点。
她永远不会原谅他,但也永远不会提起往事,尤其是那场事故害得他坐上轮椅之后,残疾有效地清偿了他的罪孽。
对,上帝惩罚了他的放荡,妻子也惩罚了他几十年,如今他的工作就是惩罚他人,非常适合他。
没有比这个更棒的教训了。
不,他们不会去旅游。
更现实的是,他们各自沉浸在业余爱好之中,在退休后尽可能重现他们的工作时光。
他们会占据宽敞住宅的不同楼层。
这种生活谈不上舒适,是啊,甚至令人痛苦,却是他们熟悉的生活。
比起最终承认心中的怨气和仇恨,开诚布公地交谈,这样的生活反而比较轻松。
有时候我们最想逃避的不是痛苦,而是难测。
他喝完半壶咖啡,听见送报纸的卡车开过,听见报纸轻轻地落在他家门前的车道上。
他打开正门,沿着门前的斜坡下去,上了人行道后让冲力带着他滑上车道,橙色防水塑料封套裹着的报纸就扔在地上。
他注意到那辆车还在原处。
那辆车还停在马路对面。
没什么特征的轿车,有可能属于任何人,外国人或美国人都有可能。
浅茶色,车前保险杠有轻微的凹痕,但并不会让人看得不舒服,开在路上你绝对不会多看一眼,推销员会用“明智选择”这种词推销给普通家庭。
青少年借了老爸的座驾,布朗心想。
最好早点开走,否则很快就会惊动其他的邻居了。
再过不到一小时,邻居会出门慢跑和遛狗,看见陌生人会警觉起来,尤其是一个刚打完炮的青少年走在街道上。
布朗法官弯腰去捡报纸,某种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树丛里,一个细微的动作。
天空刚开始变亮,街区依然暗沉沉的,那辆车后方的树木仍是漆黑一团。
他盯着车周围,想要证实刚才的印象:有人在那儿动了一下?有人正在看着他?他寻找像是人影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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