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走了几个小时。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清楚会在这里见到什么,她确实相信了自己的幻想。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在犯同样的错误。
她看见野草中被踩出来的小径,小径通往附近的一道山梁,她走了上去,迷失在自暴自弃的念头中,每走两步就大声骂一句“傻瓜,傻瓜”。
因为这就是她,一个傻瓜,她做出的所有的愚蠢决定最终带她来到这个傻地方,孤身一人走在世界荒芜尽头积着白垩粉尘的小径上。
“傻瓜。
”她说,盯着双脚,沿着爬上并翻过陡峭山坡的小径向前走,心想来这儿很愚蠢,找家族老宅很愚蠢,连她这身衣服都很愚蠢——平底小白鞋,完全不适合在冻土带远足,紧紧裹在身上的薄衬衫,因为尽管现在是夏天,但寒风依然凛冽。
我充满了愚蠢决定的人生中的又几个愚蠢决定而已,她心想。
来这儿很愚蠢,重新联系萨缪尔很愚蠢,她把他撇给亨利因此觉得她该为他负责,这个想法也很愚蠢。
不,并不愚蠢,但嫁给亨利从一开始就很愚蠢,离开芝加哥也很愚蠢。
费伊一边爬山,一边回顾她人生中绵延不断的糟糕决定。
究竟是从哪儿开始的?是什么让她走上了这条愚蠢的人生道路?她不知道。
回顾往事,她只能看见想要独处的熟悉愿望。
想要远离人类、他们的评判和他们的无谓纠缠。
因为每次她和什么人扯上关系,灾难就会接踵而至。
她和玛格丽特在高中扯上关系,结果成了全镇的贱民。
她和艾丽丝在大学里扯上关系,结果是被捕和被卷入暴力与混乱。
她和亨利扯上关系,结果毁了他们一起生下的孩子。
在机场,得知萨缪尔被列入禁飞名单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此刻她对此感觉不太好,但事实如此。
她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是开心,因为萨缪尔似乎已经不恨她了,另一方面是解脱,因为他不会跟着她。
否则的话,她该怎么和他一起度过飞往伦敦的那段漫长时间啊——疑问会像海洋似的淹没她。
不敢想和他一起旅行,和他一起在行程的终点安顿下来(不知为何,他似乎想去雅加达)。
他的需要过于强烈,一向过于强烈,她无法胜任。
她该怎么告诉萨缪尔,她打算去哈默费斯特,仅仅因为一个愚蠢的鬼故事?她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她第一次惊恐发作那天晚上她父亲讲的尼瑟的故事。
这个故事始终陪伴着她,听见萨缪尔提到艾丽丝的名字,她想到了她这个老朋友多年前说的话:想摆脱鬼魂,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它回家。
这种迷信,实在太愚蠢了。
“傻瓜,傻瓜。
”她说。
她仿佛真的被恶鬼缠身了。
她经常怀疑父亲是不是真的从故国带来了什么诅咒,或者某种幽灵。
但此刻她心想,或许她并没有被恶鬼缠身,或许纠缠别人的正是她,或许她就是那个诅咒。
因为每次她接近某个人,就必定会付出代价。
也许她就适合待在这儿,一个人,全世界最偏僻的角落。
不会再有人和她扯上关系,不会再毁灭什么人的生活。
她爬上坡顶,完全迷失在思绪之中,琢磨着这些苦涩的念头时,忽然觉察到了另一个生命。
她抬起头,看见一匹马站在小径上,马离她大约六米远,山梁在那里转向下坡,通往一条小山谷。
她吓了一跳,惊叫道: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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