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惊醒。
女人再度发出尖叫。
哈利睁开眼睛。
阳光穿过傭懒飘动的窗帘,闪现亮光。
电车缓缓驶过彼斯徳拉街时发出的声响渐去渐远。
哈利试着辨别自己身处何地。
他正躺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身上穿着衣服,但衣衫不整。
他处于活人的国度,却不是真正活着。
他脸上附着又冷又黏的汗水,犹如一层化妆品。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点轻,但却有压迫感,仿佛水泥地上的一颗乒乓球。
他的头感觉更糟。
他犹豫片刻,才决定继续呼吸。
只见天花板和墙壁都在旋转。
房间内既没有画也没有吊灯,他的视线找不到定点。
在他视线外围旋转的是宜家家具的书柜、椅子背,以及升降式绿色咖啡桌。
但至少他从一连串的噩梦中逃了出来。
他做的是同一个噩梦,梦中他被钉在一处,无法动弹。
他试着闭上眼睛不看女人的嘴,但却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扭曲地张开嘴巴,无声地尖叫着,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发出无声的控诉。
小时候梦中这个女人是他的妹妹,如今梦中的女人成了爱伦。
起初女人的尖叫是无声的,如今女人的尖叫声有如钢制刹车发出的尖锐声响。
他不知道无声和有声哪一种更糟。
哈利躺在原地没动,透过窗帘缝隙凝视街道上空散发淡淡光芒的太阳和比斯莱特区房舍的后院。
划破夏日寂静的只有电车驶过的声音。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太阳,直到它转变成一颗跃动的金黄色心脏,在薄薄一层乳蓝色薄膜上跳动,喷出热气。
小时候妈妈跟他说,小孩如果直视太阳,太阳就会烧坏小孩的眼睛,小孩的脑袋里也会整天充满阳光,一辈子都是如此。
脑袋里的阳光会吞噬一切。
这景象宛如奥克西瓦河畔雪地里爱伦被打碎的头骨,头骨上面覆盖着一抹阴影。
三年来,哈利一直想抓住那抹阴影,却未能成功。
蕾切尔……
哈利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向电话答录机上那只死气沉沉的黑色眼睛。
自从他在拳手酒吧跟克里波刑事调查部部长碰面之后,那只眼睛已有好几个星期都寂若死灰。
可能它也被太阳烧毁了吧。
可恶,屋里好热!
蕾切尔……
他记起来了,梦中那张脸曾有一度变成蕾切尔的脸。
妹妹,爱伦,妈妈,蕾切尔。
女人的面孔。
她们的面孔似乎会在持续的鼓动中产生变化,然后再度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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