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水名香织都在试图避免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儿子水名来岛没有意外地杀死那个小婴儿,她与水名浩司的婚姻是否就会一直这样下去了。
上个世纪初,也就是大正初年10,享受着明治维新成果的日本,虽然依旧保留着贵族阶层,但是整个国家在垄断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影响下,不论是在权力结构还是意识形态上,都迈向新的标准和规则。
社会地位与等级的划分,也逐渐不再取决于爵位和姓氏。
有预见能力的贵族纷纷开始向商业和金融业寻求家族的未来,他们或者大量购买重工业财团的股票,或者透过皇族和内阁的人脉,成立公司,垄断对某个产业的经营权。
因为他们知道,很快,华族11的光环在资本经济的席卷下,将会一钱不值。
显然,守旧的西园寺家族不在这些贵族之列。
世袭着伯爵爵位的西园寺家,抱持着明智维新之前,日本上流社会惯有的对商人阶层的轻蔑,在近代化的潮流中孤芳自赏。
拒绝参与到任何公司经营和股票投资中去,依旧将生计寄托在佃户们的春耕秋收上。
只是在那个时候,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半个世纪之后,西园寺的族谱里,将会出现日本最大的电子集团“水名电子”
的名字。
西园寺恂子出生在昭和十二年12,充斥在她那并不清晰的幼年记忆中的,是兵荒马乱中人们错愕挣扎的脸孔,以及美军炸弹肆虐后黑烟滚滚的断壁残垣。
等到她上学,街头随处都能看到呼啸而过溅起一片泥浆的美军吉普车。
而华族这个头衔随着日本投降,被丢入了历史的角落,西园寺家族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生计、社会地位以及尊严。
但是,尽管这群旧日的贵族们手里已经没有了城堡和良田,他们依旧拽着那身华丽的袍子。
而对于那些在战后以银行为核心,建立起包括重工业、制造业以及贸易在内的连带企业的财阀来说,是需要一个端庄高贵的物件来点缀一下满是功利和世俗的门面了,即使那个物件只是个花瓶。
西园寺恂子十六岁那年,家族用她的婚姻,讨来了垄断名古屋以南地区钢铁生产的帝国钢铁财团的经济援助。
可是读着樋口一叶的小说长大,充满了反叛精神的恂子,对于这门婚事给与的回应却是:私奔。
她跟着当时刚刚从东大毕业的日向诚一逃出了自己的家族,逃离了名古屋,在京都定居下来。
恂子从小就对京都的生活怀有无限憧憬,因此,即使后来丈夫因为工作原因需要长期留在东京,她也从未动过离开京都的念头。
昭和三十年13,日向诚一进入通产省电子工业部,成为了一名普通官僚。
三年后,昭和三十三年14,女儿日向香织出生了。
同一年,水名启介怀着称霸全国电视机市场的雄心,在东京南品川的一间不大的厂房内,创立了后来日本最大的电子企业,水名电子。
日向香织的童年,是在极度烦闷和压抑的状况中度过的。
即使与娘家断绝了关系,母亲的生活看上去还是幸福和完满的。
可是对于香织来说,一个跟男人私奔的母亲,给她的生活带来的就只有阴暗和自卑而已。
香织明白为什么学习成绩最好的自己,要受到老师们的冷眼和同学们的排挤。
明白为什么母亲从来不会出席学校的公开教学和运动会。
也明白为什么那些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三姑六婆,每次看到她都会背过去小声议论上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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