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行不如正行。
——《棋诀》
“胡小喜!”
程门板在外头高声唤。
小吏胡小喜一直坐在那个帮厨解八八的炕沿边守着,听到唤,忙应了一声,跳下炕跑了出去。
程门板板着脸,立在店门边,由于背着光,一晃眼,还真像一扇门板。
胡小喜一看,险些笑出来,忙拼力忍住,小步急趋到程门板身前。
他这笑,越想忍便越忍不住,他微弓起背、垂下眼、狠命掐着手心,用力压住要喷涌的笑,恭声问:“介史,有何吩咐?”
“你去查问一个人,里头那个解八八的同乡,是个猫窝匠人,名叫柳七。
看他住在哪里、是否知情。”
“是。
小人这就去……”
说到最后一个“去”
字时,他已忍到了极处,忙转身飞奔了出去,离开力夫店几步远后,笑像爆了一般喷了出来。
又怕程门板听见,他用力捂住嘴,弯下腰,又尽力跑了几步,躲到力夫店墙背后,才终于放开笑起来,直笑到扒着墙瘫到地上,快背过气,笑却仍停不住。
或许是这名字没取好,胡小喜自小就有这笑癖,一样极寻常的事,只要触动,便莫名其妙笑起来,一笑便停不住。
到今年就要满十八岁,该成人了,可这笑癖却仍不时发作。
他父亲一生为吏,见他有这笑癖,便不肯让他走这条路。
说官场何等威严的地界,做吏人的,头一件便是恭肃,哪里容得下你这般疯笑?
他也跟人学过生意、练过手艺,却始终入不了心,最想的还是做吏人,替上司跑腿应差,在人前还能有些小风光。
去年,开封府衙前招雇吏人,他便背着父亲,偷偷去应募。
由于自小耳闻目睹父亲当差,又粗学过一些书算,在一拨人里,他头一个就被选中。
他被差到左军巡使顾震幕下,让他欢喜无比。
这开封府,除去府尹,最威风的怕就要数左右军巡使,每日骑着马,带一队人,四处查贼缉盗,谁敢不避让?不过,到了那里,他却被分派给介史程三诚做手下。
一见到程三诚,见他不但身形似门板,脸也像扇小门板一般,强板着逞威严,胡小喜立即要笑出来。
好在那天怕惧压过了笑,还算忍住了。
这之后,每日跟着程门板,天天看他强板的脸、硬皱的眉、死压的声气,还有走路时明明有些跛,却以为没人能瞧出来……胡小喜时时都要笑出来。
有一回,当着程门板的面,笑癖终于忍不住发作,大大笑了一场,让他和程门板都难堪到极点,为此,他一直后怕不已,见到程门板始终心惊胆战。
今天不知为何,这笑癖竟又发作。
他心里恨自己恨得要哭,笑却仍停不住。
等笑终于过了劲儿,他才爬了起来,顾不得旁边路人诧异,忙拍拍衣裤上的灰尘,望虹桥走去。
不过,笑归笑,胡小喜其实很钦佩程门板的人品,不贪不佞、守己尽责。
胡小喜自己也愿意这般,凭本分,走正途,尽力办好每件差事,靠着勤力和才干一步步升上去。
跟随程门板一年多来,他们已经查办了十几桩案子,其中有三件办得极好,左军巡使顾震都连声夸赞。
眼下这桩萝卜命案,已经两死一重伤,瞧着极凶狠诡异,若能办好,自己也能从下隶升到中隶吧。
刚才程门板去霍家茶肆查问,胡小喜也向力夫店的店主夫妇、厨子董瘦子打问到了一些东西。
尤其那厨子,和解八八同睡一炕,知道的事情更多。
三年前,解八八的家乡澶州顿丘遇了水灾,父母妻子都被洪水冲走,尤其他妻子,成亲才三个月。
解八八在县城里,攀住了一只木筏,才捡到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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