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奥夜不能寐。
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妻子的呼吸均匀而缓慢。
她的背抵着他身体的一侧,不是出于有意的亲密行为,而是无意的辗转所致。
她睡觉真不老实。
就这个原因是否足以告发她?他知道这可以,他知道如何进行添油加醋:
睡觉不安稳,受梦干扰:
我妻子显然正饱受某种秘密之苦。
他可以将调查的责任转交给另外一个人,他自以为可以拖延审判。
他太亲近了,太牵扯其中了。
但是,任何这样的调查都只会有一种结论。
案件已经展开,没有人能够逃脱犯罪的推定。
里奥从床上起来,站在客厅窗边,从这里看不到城市风貌,只能看到公寓小区的对面。
一整面墙只有三扇窗户还亮着灯,一千户人家只有三家还亮着灯,他在想,到底这三户人家遇到什么麻烦,这样夜不能寐。
他突然与这三个浅黄色的窗户产生了某种奇怪的亲密感。
现在是凌晨四点,这是拘捕时间——是抓获某人的最佳时间,将他们从睡梦中抓获。
这时的他们正处于迷糊的状态,也最脆弱。
当军官们蜂拥至他们家的时候,毫无防备的话语通常会在审讯中成为不利于嫌疑犯的证据。
当你的妻子被拽着头发沿着地板拖的时候,你很难再继续保持审慎的态度。
里奥有多少次用靴底踹开门的经历?有多少次他看着一对已婚夫妇从床上拖起来,手电筒直接射向他们的眼睛和睡衣上?有多少次他听到军官看到某人生殖器时发出的笑声?有多少人被他从床上拉起来?有多少公寓被他拆毁?他记不清了。
他只有一个粗略的印象:姓名和脸孔。
模糊的记忆反而让他感觉舒服。
他是否故意为之?他服用甲基苯丙胺其实不是为了长时间工作,而是为了驱散工作时的记忆?
军官之间流传着一个笑话: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在床上睡觉,突然被猛烈的敲门声惊醒。
由于担心出现极其糟糕的状况,他们从床上起来,相互吻别:
我爱你,妻子。
我爱你,丈夫。
他们吻别之后打开前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狂乱的邻居,过道里全是浓密的烟雾。
男人和妻子宽慰地笑了,感谢上帝道:只是大楼着火了。
里奥听过这个笑话的不同版本,有的用武装强盗代替着火,有的用带着噩耗的医生代替武装强盗。
在过去,每每听到此类笑话,他都哈哈大笑,相信这事永远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的妻子怀孕了。
这个事实是否会改变一切?这可能会改变他的上司对瑞莎的态度。
他们永远也不会喜欢她,她也永远不会给里奥生任何孩子。
在这个时期,国家期望并要求夫妻生孩子。
数以百万计的人在战争中丧命之后,孩子成了社会责任。
瑞莎为什么不怀孕?这个问题一直纠缠在他们的婚姻当中,唯一的结论就是她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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