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人的纠缠也许是我一直待在贫民窟不离开的主要原因。
那时我还很小很小,身上只有浅浅的一层毛,被放在一家人家的灶台上。
是妈妈将我生在那里的呢,还是这家人家收留了我?我待在一个陶钵里头,钵底铺了些碎布。
如果火烧得太猛,钵子就变得滚烫,一不小心就烫着了我的皮。
很长一段时间,我身上伤痕累累,一块一块的皮肤都变了颜色。
吃的东西呢,是主家给我的一种糊糊,棕色的,很辣,放在很小的碟子上。
可能那种糊糊还有催眠的作用,我吃了以后整天在睡,身上烫伤的痛苦大大减轻了。
可是因为不清醒,因为在陶钵里面乱滚,又被烫伤了更多的地方。
可以说在那个年头,我身上没有几块好肉,我只要醒来睁开眼身上就疼。
我想跳出这个陶钵,可是我脚上的水泡破了,变成一个溃疡,我怎么能够跳呢?有时候,我听见主家夫妇议论我:“小家伙会死吗?”
“死不了,他贱着呢。”
他们是有意烤我,还是他们根本不知道?
虽然身上到处受伤,我还是慢慢长大了。
有一天,陶钵被他们家小孩打翻,我就出来了。
我出来一看,陶钵悬在灶台边上,眼看就要滚下去。
我感到急火攻心,就用自己的头猛地一撞,那陶钵就掉下去了。
我伸头一看,碎成了几大块。
我再看屋里,都是我没看见过的陌生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是后来才慢慢弄清的。
只有一样东西我成年之后才弄清,那是一个白胡子老头的画像,挂在墙上的镜框里。
我始终认为那是一个真人,因为这一家的夫妇两个总是对着那老头说话。
出门的时候说:“爸爸,我走了。”
进门时则说:“爸爸,我回来了。”
在外头做了什么事回来也要问:“爸爸,我这样做对吗?”
他们一说话,镜框就摇晃起来,“当当”
地作响,仿佛在回答他们。
我的伤很快就好了,不久我就可以从灶台上跳下去了。
我跳到桌子上,我用后腿立起来,前腿趴在墙上,我力图接近那白胡子老头。
突然,我的后脑勺像被闷棍击了一下,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街边,于是我就知道了房子外面还有街,还有这么大的贫民窟。
而从这时起,关于贫民窟,关于上面的城市的记忆也在我脑海里一点点地复活了。
一天里头,我就将整个贫民窟全部熟悉了,因为它的每个角落本来就在我的记忆里头。
夜里,我回到那家人家的灶台上去睡觉。
他们似乎很欢迎我,还给我准备了饭食。
他们家的小男孩说:“他出走了一天又回来了。”
但我并不是自己出走的,是有人将我放到街边去的。
谁呢?我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墙上的老爷爷。
啊,油灯下,看不见老爷爷的脸,只有他的两只眼睛在喷火。
我想起了上午的遭遇,吓得怪叫一声往屋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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