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亲是在初秋时节被传唤到海上去的。
因为这时候地里的活儿少了。
那些拉大网的人有一多半是随叫随到的——所以长年固定在海上的渔人自觉高人一等,对新去的拉网人总是不放在眼里。
他们一个个晒得浑身油亮,而刚来的打鱼人一脱衣服全身发白,对比之下显得寒酸,令人发笑。
父亲不仅不会打鱼,庄稼活儿也是刚刚学会。
但在我眼里,他好像干什么都毫无难处。
“你这个人哪,”
海上老大走过来,用手点划着父亲的鼻梁:“你在山里打洞子行,干这个不行。”
海上老大叫“老滚子”
,他的话让一边的人哈哈大笑。
我一开始就想随父亲到海上,去看他们怎样把那个了不起的大网撒进海里,把一堆又一堆的鱼拉上岸。
可我怕父亲呵斥,总是等他走了很远才悄悄跑出茅屋,绕着灌木追上去。
当我看见他的后背时,再放慢脚步;父亲掺到那些拉网的人中,我才敢接近那些鱼铺子。
那儿总是围了一大群玩耍的孩子,我和他们混在一块儿父亲也就察觉不到了。
我渐渐熟悉了拉鱼的每一个程序。
先是用一只木船把叠起的渔网运进大海——小船刚离岸不远,一人摇橹,剩下的几个人就开始撒网。
船划到大海深处,这网就一路撒下去。
船上的人影儿渐渐模糊。
那时我替他们害怕。
高高的海浪上,白色的浪花一点点变得遥远,它们托起了那只小船。
船在漆黑的海面上一动不动,像凝固了似的;可你盯住它看下去就会发现,它正费力地偏向一边,它在一点点绕着往海岸上驶来。
摇橹人浑身大汗,两只手臂像碗口一样粗。
船到近岸了撒网人还在抛网——他们在海里把网撒成了一个大大的半圆形,最后靠岸。
网的两端相距几百米,每一端都伸出了长长的网绠。
人像蚂蚁一样咬在了绠上,都把搭在绠上的挂绳绕在屁股上;接着号子响起,一呼百应,一边喊一边往后倒退着拉网。
沙滩上蹬出了一溜深窝。
这样拉呀拉呀,大约要两三个小时才能让大网靠岸。
那是个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
鱼在近岸的浅水里蹿跳,甚至能让人听到它们在吱吱叫唤。
虾、蟹子、大鱼、小鱼,一齐蹿起来。
(第1页)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