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霜降仍采了柏树叶回来,她知道它们第二天一定会被扔进垃圾桶。
程司令早饭后总是大声问:“今天有没有弄些柏树叶回来啊?”
人答有,他才没话。
几年前他得了治孩儿妈病的偏方,从此督促人采柏树叶。
好在他从不去张望垃圾筒。
孩儿妈拒绝被治愈。
似乎生病使她空洞的生活添了一大内容。
又到了竹躺椅出没的季节。
中午前顶静,等于别家的午夜。
霜降送了孩子,洗好晾毕衣服,就有一会消闲看看书。
程司令一般早上不叫她,早上他要读报、剪报,(凡是他认为重要的文章他都剪下贴到一册巨大的簿子里,所以报纸经了他的手剩不下什么整块文章供其他人读了。
)他也在早上乘车出门,都说他去办公,却不知还有什么公需要他衣冠楚楚、身后跟着小跑的警卫员去办。
霜降见东旗的大猫在盘一只毛线球,赶紧吓走它。
毛线己在花坛上缠成网,费大劲才解开。
顺毛线走,霜降看见线那端的孩儿妈。
她的竹躺倚搁在樱桃树下的荫凉中。
樱桃摘过了,叶子硕大起夹,绿得油腻。
树中有风,绿色漫了孩儿妈一身一脸。
霜降见她两手把着毛衣针,并没有一丝动作。
毛衣织出有一尺了,她停下似乎忘了她在织给谁;她有众多的儿女,谁更需要它?据说孩儿妈向来对疼爱孩子是极谨慎的。
自从程司令向那秘书开了枪,她从不敢让自己对仟何一个孩子有偏倚,那偏倚会马上引起程司令的怀疑。
发现四星喝的是牛奶,而其他孩子则喝豆浆,他找来孩儿妈问:“他凭什么特别?”
她答:他比其他孩子弱。
他问:他为什么比其他孩子弱?一圈的崽子,吃一样的食,偏偏他弱?
她见他目光越来越暗忙说:他生下来就弱!
先天弱,后天也弱。
他慢慢点头:噢,就那么不像我。
小尖下额,眼老泪汪汪,从小就一副勾引别人老婆的相?
她忽然明白他指什么。
天打五雷轰——他不像你像准?!
她哭着赌咒。
我哪里知道他像谁?他冷笑,你要不知道准会知道?
你不知道你干啥偏袒他,让他吃偏食?
从此孩儿妈明白她对哪个小孩个别的疼爱就是给哪个孩子招灾祸。
她必须对所有孩子都保待一副温乎乎的表情,吃饭时不督促任何孩子多吃,随他们偏食刁嘴。
对谁的功课都不问津。
好的不能赏,被她赏了很可能要遭父亲的罚;坏的亦罚不得,父亲会赏他,然后他或许会仗势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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