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荃仓皇地把他自己的东西收集在一起,牙刷、衬衫之类,一件件抓起来就往背包里一塞。
桌上那盏豆油灯,灯油快干了,只剩下青荧荧的一点微光,使那整个的黄土屋子里充满了青黑色的阴影,仿佛有了这点光亮,反而比没有倒更加黑暗些。
唐家那边屋子里黑——的,一点响动也没有,似乎他们已经睡了。
也许他们也在屏息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也许他们也有一种错觉,以为只要悄悄地一声不出,就不会找到他们头上来。
他应当立刻搬出去,回到小学校去,土改工作队员不能住在地主家里。
要划清界限。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要搬也用不着这样仓促,根本住在唐家也并不是他的过错。
他仅只是一种逃避的心理,不愿意亲眼看见马上就要发生的这件事。
他提着背包匆匆走到外面的月光中,迎面正遇见民兵的队伍打着灯笼拥到院子里来。
「什么人?」有人喝问。
「是我。
工作队里的。
」
一个民兵举起灯笼来在他脸上照了一照,没言语。
这里大家已经纷纷喝吆着冲进屋去。
「唐占魁呢?叫他出来!
带他去问话!
」
大家嚷成一片,刘荃就乘乱里挤了出去,在那月光下的黄土弄中连跑带走,很快地已经把那喧哗丢在后面老远了。
然后他忽然想起来,还有二妞给他洗的那套衣服丢在唐家没有带走。
他在心里诅咒着,他讨厌自己在这种时候还会记得这样琐屑的事。
但是无论如何,得要去拿回来,那是他仅有的换洗的一套。
要拿还是趁现在乱哄哄的时候去,比较好些,要是明天单独再到他们家去,他实在是怕唐占魁的女人和二妞对他哭诉。
而且也要避嫌疑,再到他们家去,被人看见了要发生误会的。
于是他又逼迫着自已往回走。
还没到唐家门口,在黑暗中已经听见唐占魁的女人哭喊着:「求求大爷们,行行好,饶了他吧,行好的爷们!
大家都是街坊──」
「有那些废话!
叫唐占魁出来!
」
「人呢?──躲也躲不掉的,罪上加罪!
快叫他出来,」
「去搜去!
」
「咱们一不是地主,二没有犯法,干吗逮他?」那女人哭叫着,「他爹一辈子没干屈心事,不信去问,──都是街坊,有什么不知道的?」
「再嚷,再嚷,把你也捆了去!
」
「刘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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