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榔头拉了个西班牙海员,从虹口到法租界,跑了五英里。
海员下车就走,被榔头一拦,瞬即抽出刀来。
榔头怯了,拖着车子跟住。
海员穿过卵石路,进入卡巴莱酒吧。
榔头抓他衣角,被管门的搡出来。
榔头坐到上街沿,瞅着对面铁皮路牌。
中文字“朱葆三路”
,不识得。
外文字“SAN-PAO-CHU-RUE”
,亦不识得。
只知这里叫“血巷”
。
每至夜间,霓虹灯跟狗皮膏药似的,一块叠一块。
音乐聒得耳朵痛。
小汽车,黄包车,载来一车车洋人。
多是流氓阿飞,喝酒、跳舞、打架、按摩、赌钱。
这里的中国女人,被唤作“钉棚”
。
穿旗袍的,穿洋装的。
嘴唇红成猴子屁股,发卷硬得像钢丝,浑身丁零当啷的假珠宝。
任由摸奶摸屁股,收个三五毛钱,就给洋阿飞“钉一钉”
。
榔头忽念到自家姘头。
往地上啐一口,又伸脚蹭掉。
外滩码头离此不远,姘头的艒艒船,就在码头边。
他想象江水翻着白沫,撞向岸堤,留下一波波湿迹。
煤油灯随了泊船浮荡,眼看熄灭了,倏又往亮里一闪。
姘头的那条船,篷顶破了洞。
月光一洞一洞,泻在她脸上。
自打他俩的儿子死了,她就冷淡他。
他不明白,她要他怎样。
孩子染病后,他天天探望。
又给二十块钱,让买一副柏木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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