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约翰·克利斯朵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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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松动的沙土

摆脱了!

……摆脱了别人,摆脱了自己!

……一年以来把他束缚着的情欲之网突然破裂了。

怎么破裂的呢?他完全不知道。

他的生命奋发之下,所有的锁链都松解了。

这是发育时期的许多剧变之一;昨天已死的躯壳和令人窒息的往昔的灵魂,在发育时期都被强毅的天性撕得粉碎。

克利斯朵夫非常畅快的呼吸着,可不大明白自己有了什么改变。

他送了高脱弗烈特回来,寒气凛冽的旋风在城门洞里打转。

行人都低着头。

上工的姑娘们气忿忿的和望裙子里直钻的狂风撑持;她们停下来喘着气,鼻子和腮帮都给吹得通红,脸上露着愤怒的神色,真想哭出来。

克利斯朵夫可快活得笑了。

他所想的并非眼前的这阵风暴,而是他才挣脱出来的精神上的风暴。

他望着严冬的天色,盖满着雪的城市,一边挣扎一边走路的人们;他看看周围,想想自己:一点束缚也没有了。

他是孤独的……孤独的!

多快乐啊,独立不羁,完全自主!

多快乐:摆脱了他的束缚,摆脱了往事的纠缠,摆脱了所爱所憎的面目的骚扰!

多快乐:生活而不为生活俘虏,做着自己的主人!

……回到家里,浑身是雪。

他高兴的抖了抖,象条狗似的。

母亲在走廊里扫地,他在旁边走过,把她从地下抱起,嘴里唧唧哝哝的亲热的叫了几声,象对付小娃娃那样。

克利斯朵夫身上全给融化的雪弄潮了;年老的鲁意莎在儿子的臂抱里拚命撑拒,象孩子般天真的笑着,叫他做“大畜生”

他连奔带爬的上楼,进了卧室。

天那么黑,他照着小镜子竟不大看得清自己。

可是他心里快活极了。

又矮又黑,难于转身的卧房,他觉得差不多是个王国。

他锁上门,心满意足的笑着。

啊,他终于把自己找到了!

误入歧途已经有多少时候!

他急于要在自己的思想中沉浸一番。

如今他觉得自己的思想象一口宽广的湖,到了远处跟金色的雾化成一片。

发过了一夜的烧,他站在岸旁,腿上感觉到湖水的凉气,夏日的晨风吹拂着身体。

他跳下去游泳,不管也不在乎游到哪儿,只因为能够随意游泳而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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