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院,以前是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简称学部。
我们夫妇同属学部;默存在文学所,我在外文所。
一九六九年,学部的知识分子正在接受“工人、解放军宣传队”
的“再教育”
。
全体人员先是“集中”
住在办公室里,六、七人至九、十人一间,每天清晨练操,上下午和晚饭后共三个单元分班学习。
过了些时候,年老体弱的可以回家住,学习时间渐渐减为上下午两个单元。
我们俩都搬回家去住,不过料想我们住在一起的日子不会长久,不日就该下放干校了。
干校的地点在纷纷传说中逐渐明确,下放的日期却只能猜测,只能等待。
我们俩每天各在自己单位的食堂排队买饭吃。
排队足足要费半小时;回家自己做饭又太费事,也来不及。
工、军宣队后来管束稍懈,我们经常中午约会同上饭店。
饭店里并没有好饭吃,也得等待;但两人一起等,可以说说话。
那年十一月三日,我先在学部大门口的公共汽车站等待,看见默存杂在人群里出来。
他过来站在我旁边,低声说:“待会儿告诉你一件大事。”
我看看他的脸色,猜不出什么事。
我们挤上了车,他才告诉我:“这个月十一号,我就要走了。
我是先遣队。”
尽管天天在等待行期,听到这个消息,却好像头顶上着了一个焦雷。
再过几天是默存虚岁六十生辰,我们商量好:到那天两人要吃一顿寿面庆祝。
再等着过七十岁的生日,只怕轮不到我们了。
可是只差几天,等不及这个生日,他就得下干校。
“为什么你要先遣呢?”
“因为有你。
别人得带着家眷,或者安顿了家再走;我可以把家撂给你。”
干校的地点在河南罗山,他们全所是十一月十七号走。
我们到了预定的小吃店,叫了一个最现成的沙锅鸡块——不过是鸡皮鸡骨。
我舀些清汤泡了半碗饭,饭还是咽不下。
只有一个星期置备行装,可是默存要到末了两天才得放假。
我倒借此赖了几天学,在家收拾东西。
这次下放是所谓“连锅端”
——就是拔宅下放,好像是奉命一去不复返的意思。
没用的东西、不穿的衣服、自己宝贵的图书、笔记等等,全得带走,行李一大堆。
当时我们的女儿阿圆、女婿得一,各在工厂劳动,不能叫回来帮忙。
他们休息日回家,就帮着收拾行李,并且学别人的样,把箱子用粗绳子密密缠捆,防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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