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小鱼-《波西米亚楼》

母亲与小鱼(第2页)

小鱼在父亲有薪水的时候是我家猫吃的。

她警告我们:所有的鱼都没有我和哥哥的份,都要托人送给在乡下“劳动改造”

、一年没音信的父亲。

几百条小鱼被串起来,被盐轻腌过,吊在屋檐下晾。

最终小鱼干缩得成一片枯柳叶,妈妈在锅里放一点儿油,倒油之后,她舌头飞快在瓶口绕一圈,抹布一样。

不知她这种寒碜动作什么时候已做得如此自如。

总是我和哥哥被哄得早早上床,她来煎这些小鱼。

煎鱼的腥气胀在房子里,我和哥哥被折磨得没觉了,起身站在厨房门口。

“小孩子大起来有的吃呢!”

她发现我们,难为情地红了脸,像个小姑娘偷递信物时被人捉了个准。

“爸爸现在好瘦,好瘦。”

她像在征得我们原谅一样,喃喃地说,带信回来的人只说父亲黑瘦了一些,她心里的父亲便形同枯骨了。

她一条小鱼也没请哥哥和我吃。

我们明白那种酥、脆,连骨头都可口。

然而我们只有嗅嗅、看看,咽回一泡又一泡的口水。

父亲回来后,只提过一回那些小鱼。

说,真想不到这种东西会好吃。

后来他没再提过小鱼的事。

看得出,妈妈很想再听他讲起它们。

她诱导他讲种种事,诱他讲到吃,父亲却没再讲出一个关于小鱼的字。

几年中,成百上千条小鱼使他存活下来,使他仍然倜傥地存活下来,妈妈围绕着父亲,以她略带老态的粗壮身段在父亲面前竭尽活泼。

这时,己长大的哥哥和我有些为这个还是小姑娘的母亲发窘。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也没意识到父亲的变化。

又有这个那个出版社邀他写作了。

他又开始穿他的风衣、猎装、皮夹克,在某个大饭店占据一个房间。

他也有了个像妈妈一样爱他的女人,只是比妈妈当年还美丽。

一天,哥哥收到爸爸一封信,从北京寄来的。

他对我说:“是写给我们俩的。

完了,他要和妈妈离婚了。”

信便是这个目的。

让我和哥哥说服妈妈,放弃他,成全他“真正的爱情”

他说,他一天也没有真正爱过妈妈。

这点我们早看出来了。

他只是在熬,熬到我们大起来,他好有写这封信的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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