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人家和同为茶道大宗师的武野绍鸥,有许多传世茶器,大多不尚华丽,而求返璞归真。
比如长次郎制造,千利休定型的乐烧茶碗,不用辘轳拉坯而用手捏刀削,器物未必规整,好在古拙自然。
英国小说家菲尔丁也早就看透了,“爱情和私房话流言,是茶最好的调味品”
,去掉各类玄虚门道,承认喝茶就是大家一起取个暖,说个闲话,顺便喝点东西,反而更对路呢。
日本人折腾茶道,最初是学中国的。
中国唐宋盛行点茶,明初开始流行泡茶,日本人学去了,略加修改,也就是后来抹茶和煎茶之分。
抹茶是要“点”
的,现在日本人点抹茶,惯例是先温碗,再调膏——以抹茶加些许水,调成浆糊状——然后以茶筅击拂。
这技法,宋朝时蔡襄就总结了:“钞茶一钱七,先注汤调令极匀,又添注入环回击拂。”
日本正经茶会,先饮浓茶,仪式感极重,还得大家轮流分一碗茶喝(日本人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做挺让人不舒服的,所以有大谷吉继不小心在茶里落了脓液,石田三成不以为忤,慨然喝掉,二人遂成生死之交的故事),然后喝薄茶。
按蔡襄所谓的一钱七调茶法,在日本是极浓的茶了。
世界人民喝茶时,都要配吃东西。
英式下午茶,糕点堆成金字塔:烤饼、熏三文鱼、鸡蛋、奶酪、果馅饼、面包、牛油、手指三明治,能组个“英国报菜名”
。
俄罗斯人甜面包、蛋糕、蜂蜜摆满桌,经常就替一餐了。
日本人吃茶,配和果子。
周作人先生很喜欢这玩意,认为日本和果子,虽是豆米做的,但“优雅朴素,合于茶食的资格”
。
日本茶道里,当作配茶点心的和果子位分极重。
哪家有善做和果子的秘方,与私藏秘制茶器一样,都可以当家族骄傲的。
和果子这东西,材料不太珍异。
日本本土,出产不算丰富,所以和果子的材料,总逃不过豆沙、麻薯、栗子、葛粉和糖。
关西饮食清淡些,果子也做得细巧;关东口味厚润,于是从山梨县的信玄饼到东京浅草寺的人形烧,都是麻薯为里,外面厚厚一层黄豆粉。
京都有名的果子店俵屋吉富,创于18世纪末了,给京都公家做了两百多年和果子。
其出品配料上,也无非老老实实的“樱渍”
、“黑糖”
、“抹茶”
,并无什么奇技淫巧,至今依然,但好在果子手感细洁,易取易吃;匣子精美,一张浮世绘风的京都地图为包装,连看带吃,和风俨然,您就坐在京都四条大桥旁,看看鸭川,吃和果子配玄米抹茶,感觉甜味儿从有形到无形消融弥散。
吃完起身,也没有“拂了一身还满”
的扑簌簌麻烦劲儿,非常妥帖。
细想来,日本不止把茶给“道”
化了,顺带把茶食也“道”
化了——好吃之外,还考虑色彩、触觉,一整套的细致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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