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金色与中国的黄袍黄屋,日本皇室的徽章菊花,来历皆从阿瑙苏撒的始生文明,金色与音乐同是可喜乐的阳光世界的波浪。
在阳光世界里,田稻穰穰,长亭短亭,柴门流水,皆成金色,故金色不单是新有了一种颜色,而是众色提高到另一境界,一一是新的颜色了。
金色是颜色而亦是光。
埃及的则是蓝灰色,阳光世界因奴隶社会而变成蓝灰色的天,感觉有种威力,人稍稍苍皇了。
而希腊的白色则只是光,白色亦可是颜色,而希腊的白色是无色。
后世西洋便总是采用埃及的一点灰,希腊的一点白。
萧伯纳的作品里有一道光通过,可是没有颜色,此即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英国。
德国与美国皆是钢灰色,但美国还更近希腊,美国且有点奶油色。
苏俄最近埃及,而因是新的奴隶社会,把那蓝改成了红。
前此中世纪欧洲的农奴制对古代奴隶制亦是新的,上帝的使徒与教廷的主教亦穿红。
那红是洪荒世界里太阳的红,与埃及的蓝灰色的天一般是隔代的旧石器时代人的噩梦。
埃及的蓝灰色在印度只用来画夜叉,而红衣主教及苏俄那种红,在中国亦只有火神及女缢鬼才爱穿。
中国人爱的蓝是宝蓝,红亦另有一种吉服的红,而代替钢灰色的则是青色,青色有一种贞洁。
中国人不喜奶油色,白是喜欢李花梨花梅花的白,是一种丰富的颜色,中国人连日光月光亦说是日色月色。
中国人除了金色为尊,最喜欢的还是桃红。
桃花极艳,但那颜色亦即是阳光,遍路的桃花只觉阴雨天亦如晴天,傍晚亦如晓日,故艳得清扬。
日本人喜欢樱花,樱花像桃花,只是轻些淡些。
故又印度的是金莲世界,中国的是桃花世界。
莲花世界金色熠熠,无迹可求,桃花世界亦有这种好的糊涂。
金莲深邃,没有一点危险性,而桃花飞扬,有危险性。
瑶池王母的蟠桃会,及刘伶阮肇入桃源,桃花不免要思凡。
还有晋人的桃叶歌与桃叶答歌,比起来,就觉得印度的莲花只是颜色,而桃花则真是花,印度的是佛境与五浊恶世,中国的是仙凡之境,但桃花种在闲庭里又很贞静,那贞静比金莲的深邃更好。
金莲而且冷清,桃花则有李花来相配,这亦是中国文明比印度文明更有人事的烂漫,桃李竞妍,金莲则要竞亦无可竞。
而亦因这热闹,中国人爱了桃李亦还爱莲花。
桃李与莲花成了汉朝及六朝唐朝的风景。
可是就连这莲花亦中国的与印度的不同,印度的像是金箔剪出贴在那里的,而中国人则宁是爱的采莲“五月西施采,人看隘若耶”
,那莲亦不是金色的,而是红荷花,白荷花。
梁武帝赋里“荷花乱脸色”
,李白诗里“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
,以及一位王妃的诗里“天淡淡,水溶溶,奴隔荷花路不通”
,都有烦恼,然而是非常好的烦恼。
中国连金色亦变得很世俗,单称黄或称金黄,因黄比金色更有颜色的具足,而且说是土德。
佛寺来到中国,是赭红的墙或黄墙,亦总要表现一点土黄色,和尚是穿缁衣或大红金线袈裟,戴金色毗庐的,中国民间戏里亦把来都变成土黄色。
这并非农业社会所可解说,西洋亦经过农业社会,但没有这样。
而我仍喜南北朝及唐朝女妇额际擦娇黄的颜色,就像佛菩萨的金容,然而又是现世的女子。
吴季札观乐,但是看看颜色亦一样,这里就来说印度文明。
印度有天地人,有众宝妙严,但金莲千瓣,印度从来是千王政治,没有大一统,缺少行动的大力。
印度的天与中国的埃及的巴比伦的皆出典于阿瑙苏撒的始生文明,印度称梵,如中国称乾,而称梵天则如称昊天,这天便是昭明的天,而称梵称乾则犹云天之昭明,性能与色相并不相离的,故中国不说祀上帝而说郊天,印度亦帝释并不了不起。
但巴比伦的灵则已是天的性能从天的色相出离,在埃及更变为全能,再到希伯来人希腊人乃全然没有了天而只有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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