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一次他稍微喝多了点酒,田烈德一半自嘲一半自负的对个朋友说:“我就是莎士比亚的韩穆烈德;同名不同姓,仿佛是。”
“也常见鬼?”
那个朋友笑着问。
“还不止一个呢!
不过,”
田烈德想了想,“不过,都不白衣红眼的出来巡夜。”
“新韩穆烈德!”
那个朋友随便的一说。
这可就成了他的外号,一个听到而使他微微点头的外号。
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他非常的自负,非常的严重,事事要个完整的计划,时时在那儿考虑。
越爱考虑他越觉得凡事都该有个办法,而任何办法——在细细想过之后——都不适合他的理想。
因此,他很愿意听听别人的意见,可是别人的意见又是那么欠高明,听过了不但没有益处,而且使他迷乱,使他得顺着自己的思路从头儿再想过一番,才能见着可捉摸的景象,好像在暗室里洗像片那样。
所以他觉得自己非常的可爱,也很可怜。
他常常对着镜子看自己,长瘦的脸,脑门很长很白。
眼睛带着点倦意。
嘴大唇薄,能并成一条长线。
稀稀的黑长发往后拢着。
他觉得自己的相貌入格,不是普通的俊美。
有了这个肯定的认识,所以洋服穿得很讲究,在意。
凡是属于他的都值得在心,这样才能使内外一致,保持住自己的优越与庄严。
可是看看脸,看看衣服,并不能完全使他心中平静。
面貌服装即使是没什么可指摘的了,他的思想可是时时混乱,并不永远像衣服那样能整理得齐齐楚楚。
这个,使他常想到自己像个极雅美的磁盆,盛着清水,可是只养着一些浮萍与几团绒似的绿苔!
自负有自知之明,这点点缺欠正足以使他越发自怜。
二
寒假前的考试刚完,他很累得慌,自己觉得像已放散了一天的香味的花,应当敛上了瓣休息会儿。
他躺在了床上。
他本想出去看电影,可是躺在了床上。
多数的电影片是那么无聊,他知道;但是有时候他想去看。
看完,他觉得看电影的好处只是为证明自己的批评能力,几乎没有一片能使他满意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般人那样爱看电影。
及至自己也想去看去的时候,虽然自信自己的批评能力是超乎一般人的,可是究竟觉得有点不大是味儿,这使他非常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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