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荒-《虚土》

烧荒(第1页)

我最早记忆的夜晚,我应该出生了,却并不知道,只是觉得换了一个地方。

以前,那些声音远远的,像一直没有到来。

或者到来了又被挡在外面,我被喊唤,又被抛弃。

突然的,四周的声音大了。

我被扔在后来我才一一认识的声音和响动中,我惊恐,不知所措,一下就哭喊出了声音。

那时他们刚落住脚,新盖的房子冒着潮气。

许多人迷向了,认不出东南西北。

长途奔波留给人无穷的瞌睡,瞌睡又使人做了无穷的梦,这些梦云一样悬在虚土庄上空,多年不散,影响了以后的生活。

到处是睡着的人,墙根儿、树下、土坡上。

人似乎分不清早晨下午的太阳。

新房子刚盖好,都不敢住进去,一来湿墙的潮气会让人生病,二来人对虚土中打起的新墙不放心。

得让风吹一阵儿,太阳晒些日子,大雨淋几场。

然后老年人先住进去,仰面朝天躺在炕上,察看檩子的动静、椽子和墙的动静。

新房的椽子、檩子在夜里“嘎叭叭”

响。

墙也会走动,裂开口子。

老年人不害怕被墙压死,房子真要塌,一家人总得有一个舍上命。

旧房子裂几道口子不要紧,不会轻易倒塌,尽管门框松动,房顶也下折了,但年月让整个房子结为一体。

不像新房,看似结合紧密,但那些墙和木头互不相识。

做成门框的那棵榆树和当了檩子的胡杨树相距数十里,陌生得很。

椽子之间相互别劲,门和框也有摩擦。

它们得经过一段时光的收缩、膨胀、弯曲、走形,相互结合认识后,才会牢牢契合其中,与房子成为一体。

这个过程中,房子也最好出麻达。

一般是爷爷辈的先进去住半个月,没事了父亲辈的再进去住十天,母亲会带着儿女睡在院子里。

直到爷爷父亲都觉得这房子没事了,一家人全住进去。

房子盖好了,剩下的事情是烧荒。

开地前先要把地上的草木烧光。

可是季节不到,草木还没完全干黄,火烧不起来。

剩下的事情就是睡大觉。

一场一场的睡眠,没明没暗。

多数人躺在梁上的虚土中,老人睡在新盖的房子里。

老人做着屋顶下的梦,年轻人做着星光月光下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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