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是我的本命年。
屈指一算,我已与牛年重逢四次了。
于是联想到了孔乙己数茴香豆的情形,就有一个惆怅迷惘的声音在耳边喃喃道:“多乎哉?不多也。”
自然是孔乙己的传世名言,却也像一位老朋友作难之状大窘的暗示——其实是打算多分你几颗的。
可是你瞧,不多也。
真的不多也!
于是自己也不免大窘。
窘而且凄惶。
前边曾有过的已经消化在碌碌的日子里了,希望后边儿再得到起码“四颗”
,而又明知着实地太贪心了。
只那意味着十二年的“一颗”
,老朋友孔乙己似乎都不太舍得超前“预支”
给我。
人在第四次本命年中,皆有怅然若失之感。
元旦前的某一天,妻下班回来,颇神秘地对我说:“猜猜我给你带回了什么?”
猜了几猜,没猜到。
妻从挎包掏出一条红腰带塞在我手心。
我问:“买的?”
妻说:“我单位一位女同事不是向你要过一本签名的书吗?人家特意为你做的。
她大你两岁。
送你红腰带,是祈祝你牛年万事遂心如意,一切烦恼忧愁通通‘姐’开的意思……”
听了妻的话,瞧着手里做得针脚儿很细的红腰带,不禁忆起二十四岁那年,另一位女性送给我的另一条红腰带……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又穷,母亲终日为生计操劳,没心思想到哪一年是自己哪一个儿女的本命年,我头脑中也就根本没有什么本命年的意识,更没系过什么红腰带。
二十四岁的我当然已经下乡了,是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一团七连的小学教师。
七连原属二团,在我记忆中,那一年是合并到一团的第二年,原先的二团团部变成了营部。
小学校放寒假了,全营的小学教师集中在营部举办教学提高班。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去水房打水,有位女教师也跟在我身后进入了水房。
她在一旁望着我接水,忽然低声问:“梁老师,你今年二十四岁对不对?”
我说:“对。”
她紧接着又问:“那么你属牛?”
我说:“不错。”
她说:“那么我送你一条红腰带吧!”
——说着,已将一个手绢儿包塞入我兜里。
我和她以前不认识,只知她是一名上海知青。
一时有点儿疑惑,水瓶满了也未关龙头,怔怔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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