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军又开始打炮了。
他们总是一大早打,成心不让你睡觉,而且……一天比一天邪乎呢。
老旦和弟兄们钻在战壕里挖出的小洞里,像被锣鼓驱赶的兔子样心惊肉跳,可二子在身边又睡了,还打着呼噜。
老旦气急败坏地踹了他一脚,二子猛地挣起来。
“共军来啦?来啦?”
他一把操起冲锋枪。
“来过了,看你睡成个猪,放了个屁又走了……”
老旦没好气道。
弟兄们都笑了,二子也笑了。
“共军要进攻?怎么放这么多炮?俺的钢盔呢?”
二子又说。
“不一定,他们好几天都这样,你都在睡,不晓得。
小万子拉屎要出去,俺不让,拿你的钢盔将就用了……”
老旦在黑暗里划着火柴,点着烟锅。
“旦哥!
怎么不用你的啊?我那可是个新的啊,一个坑儿都没有啊。”
“俺的已经被用了……”
老旦抽着烟锅说。
“行,你够狠,我再去弄一个……”
二子一把将个小兵推旁边去,“远一点儿,这么没眼力……”
这半个月,天上落下来的炮弹什么都有。
以老旦多年的经验,共军打的炮有日本的,有国军的,有美国产的大屁股没轮子炮,还有一种听都没听过,像是村子里谁家办大婚的时候放的土鳖子炮。
老旦怀里趴着一个抖得筛糠一样的安徽亳州小兵,一股骚热弄湿了他的裤管——这小子又尿了。
老旦忙拿出梳子给这没几根毛的小兵梳头,让他终于镇定些了。
外边的炮火交织成巨大的混响,震得耳鼓将碎。
在这个寒冬的早晨,在离家最近的战场,身经百战的老旦又一次感到死亡的气息,它扑面而来,要在这冬天吃下无数的人。
老旦突然有些害怕,手都抖起来,就揣起了梳子,深深喘了口气。
打完日本时多高兴哇,真心觉得苦日子到头了。
那和兄弟们喝得呀,一边喝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哭,女医生和护士抱着男人们哭。
他们拎着酒瓶子跑到街上,到处是哭得稀里哗啦的,抢过他们的酒瓶子就灌。
还有女娃子呢,喝完了还抱着他亲呢。
二子趁机摸了一个女人的奶,那女人也没有恼怒呢。
全城都和疯了似的,欢腾得满地眼泪,那是熬了八年的罪啊。
老旦和二子折腾了几天,就开始打探回家的路线,询问板子村的情况了。
二子都琢磨着求哪个女护士当自己的媳妇了。
可是没过几天,部队又受命朝东部进发,说是去接受日军的投降。
老旦心中疑惑,他们投降也这么着急?犯得着半夜急行军往过赶?自己修个笼子关起来不就得了?路上他听旅长说,受降是真的,抢地方也是真的,共军在敌后一直有部队,就藏在鬼子占领区,很多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如今鬼子降了,他们哗啦就围上去,撒开两腿和咱国民政府抢地盘呢。
所以这天下还不踏实,老虎走了,猴子就成王了,咱必须先占住窝才能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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