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茶清,徽州人。
徽州府统辖六县,和杭州交通方便,出来做生意的人就多,其中尤以撤县人为最。
敢县分东、南、西、北四乡。
地少人多,南乡最苦,男人便跑得远远的,去上海、南京、杭州一带挣钱养家糊口,故南乡多剩有女人儿童,鲜有男子。
这个传统,也有一二百年了。
徽州人做生意有句行话,叫做“周漆吴茶潘酱园”
。
一是说徽州做生意的人大多姓周姓吴姓潘,二是说他们大多做的是漆、茶、酱生意。
杭州人做茶庄茶号老板的,倒也不乏其人,但在老板手下做伙计的却几乎都是徽州人,尤其是就县人。
徽帮茶人,就这样在杭州自成了一族。
这些异乡茶人,做伙计的日子长了,有了些积蓄,做老板的也就有了。
其中还有做成大老板的,比如开设在羊坝头忘忧茶庄附近的方正大茶叶店主方冠三,就是徽州人,乾泰昌茶行做学徒出身,后来自己开店,成了杭州茶界饮使者。
从徽州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学徒,到腰缠万贯的大老板,这部发家史,说起来,也不知有多少故事呢。
吴茶清.却是和他的同乡人完全异样的。
在忘忧茶庄,作了数十年掌柜.兼着忘忧楼府的管家。
从不归家,这就叫人奇了。
原来杭州一般茶庄,对徽州伙计有这么个规矩,叫“三年两头归,一归三个月”
。
去时还可带足三个月的工钱。
像清河坊的翁隆盛茶庄,伙计有时还会带来同乡及亲戚朋友,老板免费提供食宿,有时甚至长达几年。
老板女大王说:徽州人从家乡出来,锅没带,所以饭是要管的,但求职就不管了。
然而吴茶情却子然一身,非但没有乡党聚会,甚至没有妻儿老小团聚。
一年到头盘在店府中,前前后后,仔细照料,几乎无懈可击。
杭九斋也曾张罗着想给他娶个老婆,续个香火,被他沉默寡言的脸来回晃了一下,便不敢再提。
晚上熄灯前。
便对他的媳妇林藕初说:“你看这个吴茶清,究竟是怎么了,莫非得了病,近不得女人?”
林藕初一边对着镜子卸她头上那些首饰,一边说:“你以为是你,整日介胡闹,没病也折腾出病来?没见人家茶清,烟酒不沾,更别提鸦片!
店堂里清清爽爽,伙计吃饭过菜,不准吃誊,不准吃葱蒜,顾客进来,香香的一股扑鼻茶气。
我们祖上也晓得‘茶性易染’这一说的,哪里有他防得这般紧……”
“他吃饱,我舀了一瓢,你倒搬出一大缸水来,那么多的话!
我是说他不讨老婆是不是有毛病,看你扯到哪里去了?什么不吃葱蒜不吃誊……”
林藕初摘了首饰,一头黑发就瀑布般泻了下来,走到床沿边坐下,就着烛光,粉面桃红,对她那躺在床上脸孔铁青的丈夫说:“我见他每日早上练着八卦拳,夜里院中还操剑习武,不像是有毛病的人。”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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