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东西越是闪光,他越是要和她谈革命:罗伯斯庇尔、福歇、马拉之死……只有他的革命之水能够浇灭她目光里的欲火。
他发现他怕她,可是他为什么要怕她呢?
现在想起来他依旧不得不承认,其实一开始他和赵争争还是挺好的,尽管那时候他已经听说了茶炊事件,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一种杀人行为,他把它归于革命的必然。
夜深人静,他们畅谈了一会儿革命,他就开始诉说他的苦恼,他的感情领域里的苦恼。
他知道这一招最灵,没一个年轻姑娘不上钩的。
再说这时候他已经喝了一点酒,但还能想到他得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把他的尴尬地位通报到上面,他不想因为白夜和她的生父的问题影响他的政治前途。
事情就在那种叙述中发生了变化。
应当说,短暂的革命,使他飞快地越过了女人之河。
从肉体上说,女人对他已不再新奇了。
革命加性的感受是非常奇特的,相当刺激的,也是无法抵御的。
而在内心深处,他又明白,那是低级趣味和无聊的。
因此,们心自问,这事儿一开始得归罪于他。
因为他频频向她射去深情的目光,然后站起来走到她的身旁,然后又离开她,这么拉皮条似的以她为轴心远远近近地拉了一会儿,他突生一念,请她唱越剧“十六条”
,又请她跳芭蕾《白毛女》。
这些都是赵争争的拿手好戏。
她兴奋起来,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且歌且舞,腿踢得老高,双飞燕、倒踢紫金冠这种高难度动作也出来了,真是欲罢不能。
跳到红头绳的时候,也是天助我也,突然灯泡坏了。
屋子里一片黑暗,屋子外长夜漫漫。
谁知怎么一回事,他们就把舞跳到床上去了。
床很小,舞也没有跳完。
在黑暗中吴坤听到了姑娘可怕的喘息声,还有她的近乎歇斯底里的扭动。
这使他兴奋起来,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在这时候,唉,就在这时候,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姑娘叫了起来!
你叫什么不能叫,你却偏偏要叫……万岁……吴坤一下子愣住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很快听到了第二声第三声和无数声……万岁万岁万万岁……完了,一切就此告终,心理上的疲软和生理上的疲软同时出现,脊背上一阵冷汗,全身就瘫痪一般。
他不能和任何人说这个事情,连对当事人也不能说,连对自己也不能说。
而且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叫万岁他就不行了,这说明他不喜欢万岁吗?他想他是喜欢万岁的,问题是想到这个词儿他就要疲软,和阶级斗争一样,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那么赵争争知道这个吗?他想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她亢奋,激动,也许还很纯洁。
她盯着他,贪婪的目光写着那隐秘的、狂热的激情。
她越来越急躁,他听说她在继续打人,成了很有名的女打手。
有一次他亲眼目睹看到她抽人的耳光的狠劲,就跟她谈过要文斗,不要武斗。
她说,要文攻武卫。
他说不过她。
她简直能说到了极点。
他说英国革命,她就说法国革命,他说修正主义,她就说伯恩斯坦,他说巴枯宁,她就说考斯基。
她记忆力惊人,是那种病态般的记忆。
如果没有运动,她可能可以成为那种有点怪癣的科学家。
总之吴坤已经发现,要甩掉这个赵争争,绝不比追求白夜容易。
况且,他还不能得罪赵争争的父亲,他陷得很深,有许多事情唇齿相依,休戚与共。
难道他真的要和这样一个女人纠缠终身?一刹那间他闪过这个问号,脑袋痛得头发都倒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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