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自想想。
"老爷说:"何尝不是呢!
我也不是没想到这里。
但是玉格此番乡试,是断不能不留京的;既留下他,不能不留下太太照管他。
这是相因而至的事情,可有甚么法儿呢?"那公子在一旁,正因父亲无法不起身赴官,自己无法不留家乡试,父子的一番离别,心里十分难过。
就以父亲的身子年纪讲,沿路的风霜,异乡水土,没个着己的人照料,也真不放心。
如今又听父母的这番为难是因自己起见,他便说道:"我有一句糊涂话不敢说,只怕父母不准;据我的糊涂见识,请父母只管同去,把我留在家里。
"老爷、太太还没等说完,齐说道:"那如何使得!
"公子说:"请听我回明白了。
要讲应酬事务,料理当家,我自然不中用;但我向来的胆儿小不出头,受父母的教导,不敢胡行乱走的这层,还可以自信。
至于外边的事,现在已经安顿妥当了,家里再留下两个中用些家人,支应门户,我不过查查问问,便一意的用起功来,等乡试之后,中与不中,就赶紧起身,随后赶了去,也不过半年多的光景,一举两得,不知可使得使不得?"太太听了,只是摇头;老爷也似乎不以为可。
但是左想右想,总想不出个道理来。
还是老爷明决,料着自己一人前去有多少不便,大家彼此都不放心,听了公子的这番话,想了一想,便对太太道:"玉格这番话,虽然的是孩子话,却也有些儿见识。
我一个人去,你们娘儿两个都不放心。
太太既同去,太太便没有甚么不放心的了。
有了太太同去,玉格又没甚么不放心的了;可又添上了个玉格在家,我同太太不放心。
这本是桩天生不能两全的事!
譬如咱们早在外任,如今从外任打发他进京乡试,难道我和太太还能跟着他不成?况且他也这样大了,历练历练也好。
他既有这志向,只好就照他这话说定了罢。
太太想着怎样?"那太太听了,自然是左右为难;但事到其间,实在无法,便向老爷说道:"老爷见的自然不错,就这样定规了罢。
但是老爷前日不是说带了华忠去的么?如今既是这样说定了,把华忠给玉格留下,那个老头子也勤谨,也嘴碎,跟着他里里外外的又放一点儿心。
"老爷连说:"有理。
我要带了华忠同去,原为他张罗张罗我洗洗涮涮这些零星事情,看个屋子。
如今把他留下,就该派戴勤去也使得。
戴勤手里的事,有宋官儿也照过来了。
"当日计议已定,便连日的派定家人,收拾行李。
安老爷一面又把自己从前拜过的一位业师跟前的世兄弟程师爷,请来留在家中照料公子温习学业,帮着支应外客。
那程师爷单名一个"式"字,他也有个儿子名叫程代弼,虽不能文,却写得一笔好字,便求安老爷带去,不计修金,帮着写写来往书信。
外边去的是门上家人晋升,签押家人叶通,料理家务家人梁材,还有戴勤并华忠的儿子随缘儿,大小跟班的三四个人,外荐长随两三个人,以至厨子火夫人等,内里带的是晋升家的,梁材家的,戴勤家的,随缘儿媳妇,——这随缘儿媳妇,是戴勤的女孩,并其余的婆子丫鬟,共有二十余人。
老爷一辆太平车,太太一辆河南棚车,其余家人都是半装半坐的大车。
诸事安排已毕,这老爷、太太辞过亲友,拜别祠堂,便择了个长行吉日,带领里外一行人等,起身南下。
这日公子送到普济堂,老爷便不叫往下再送。
当下爷儿娘们依依不舍,公子只是垂泪,太太也是千叮万嘱,沽眼抹泪的说个不了。
老爷便忍着泪说道:"几天离别,转眼便得聚会,何必如此!
"说着,又嘱咐了公子几句安静度日、奋勉读书的话,竟自和太太各各上车去了。
公子送了老爷、太太动身,眼望着那车去得远了,还在那里呆呆的呆望。
那老爷、太太在车上,也不由得几次的回头远望,只是恋恋不舍,这正是古人说的:"世上伤心无限事,最难死别与生离"。
这公子一直等到了车辆人马都巳走远了,又让那些送行的亲友先行,然后才带华忠并一应家人回到庄园,真个的,他就一纳头的杜门不出,每日攻书,按期作文起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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