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每天给我灌米汤,到了晚上,她就抱着滚烫的我淌眼泪。
我总能看见家里堂屋的门上有几只黄毛黑嘴的狐狸,瞪着一双双绿眼睛,似乎随时有可能扑过来,让我毛骨悚然。
我急切地对母亲说:
“妈,快关门,关门,狐大仙!
狐大仙来了,在门上……”
母亲壮着胆子朝门外看了一下,说:“哪有?狐大仙是不会到我们家来的,我们是本分人家,它有自己的去处。
别瞎说,可不能瞎说,啊?!
乖,快睡觉!”
“有,有,有啊,就在门上,在门上趴着呢……你看不见吗?这不在那儿嘛?快关门……快……”
全家人被我吓得不敢睡觉,点着煤油灯就围坐在我的跟前,好几个晚上,全家人听我胡说到深夜。
有一天,父亲摸了摸我的头说:
“这孩子怕是让狐大仙看上了,家里以后……恐怕不太平啊!
成子他妈,请六仙姑吧。”
六仙姑就是我的六婶,方圆5里地,谁家请仙、安神、驱鬼、降妖,都找她。
六仙姑过来的那天,她一把推开我家堂屋的门,从门头上滚下两枚钢蹦,一个五分,一个二分,六仙姑虔诚地捡起钢镚,放在桌上,并点燃了两根蜡烛,上了一炷香,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各位神仙听我言,只要把成子的大病全治好,答应什么我都行……咪里咪里……”
六仙姑闭着眼,一会儿便浑身颤抖,预示着神已经附体。
她在我身上好一顿掐,真疼啊。
然后她把香灰放在碗里,倒上水,让母亲灌到我的嘴里,我无力张嘴,吐了一半喝了一半,吐出来的水淌到我的耳朵眼里,痒痒的。
母亲战战兢兢地问:
“仙姑,这孩子怎么总是看见狐仙呢?”
六仙姑闭着眼睛说:“别急,让我来算算……嗯……没事,这孩子命硬着呢,他是财神跟前的童子投胎,狐仙是来看仙童了,这七分钱,你们家不能花,上面沾着狐仙气,明天要供起来。”
“嗯嗯。”
母亲连声应着。
六仙姑画了一张符,对母亲说:“成子他妈,你45岁怀上他,他出生那天,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天上有一片红云不停地翻滚了两个时辰,我问过老辈的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天象,西北风刮的,哎呦喂,那个大吆,搅下来的雪花,有拳头那么大,吓人!
那年的冬天,都快把人的耳朵冻掉了,屋檐下的冰哝啷都拖到了地。
他吃奶吃到四岁,五岁前不说话,我们都以为他是哑巴,后来一开口说话,说的全是大人话,对吧?你想想看,他能是一般的人吗?一般的人能这样吗?他是贵人!贵人的命中注定有劫,这就是他命中的一难,过了这个坎子,就没事了。
今天子时,你把这张符贴在他的肚脐眼上,肯定就平安无事了。”
父母对六仙姑千恩万谢,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母亲给六仙姑四尺布票,六仙姑假意地推辞一番,还是收下了。
六仙姑看完病,我仍然持续地发高烧,让父母感到绝望。
父亲哧溜哧溜地抽着旱烟,对母亲说:
“成子妈,成子还烫吗?”
“烫!”
“唉,成子的命,可能保不住了,六仙姑请的神都镇不住,这还有个好?不是我们不要他,看来,是神仙要带他走,留不住啊!”
母亲吞吞吐吐地说:“别……别说丧气话,要不……要么跟亲戚借点钱,到公社医院去瞧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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