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惯会在自己的场合出风头,把烟往嘴上一叼,时局风云、股票市场,就好像他是那操盘手似的大肆议论。
可他嘴上说自己有莫大的能耐,只见到一个女人发疯便跟小孩子似的束手束脚,满脸局促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窝囊。
大多的人都在看戏。
唐小姐拢着外套拨开人群走过去,甩甩脸侧的乱发冲那正气得双眼充血的女人说:“太太,游轮颠簸,何必这时候就发作起来?”
张小姐素来是心直口快的,她会让唐小姐想起曾经在东北跟她交好的那些姐姐们,涂着很明艳的红唇,喜怒哀乐都在画纸上铺开。
张小姐撒开安荔的胳膊,单手叉腰道:“怎么不闹?勾引别人男人勾引到船上来,我竟然不知道香港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
安荔显然是有点被吓着了,缩到唐小姐身旁紧紧拽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唐小姐从口袋里拿卜桦的烟盒,抽出一支递给她,道:“小孩子不懂事,您是太太,何必跟她这样计较?”
张小姐不接,又扭头去朝彭侑来:“你是锯了嘴的葫芦吗?眼看着闹了这么半天,连个屁也放不出来!”
唐小姐赶忙上去揽她的胳膊,低声说:“闹开了谁脸上好看呢?就当是误会一场罢了,您是太太,男人向来如此,在外头莺莺燕燕的,还能一个个地去抓?他还瞒着你,说明是在乎你的,不敢叫你知道。
再者说,安荔一个小姑娘,哪哪也比不上您,也许彭先生只是看她年纪小,询问闲聊罢了。”
张小姐向她脸上瞧了瞧,接过那支烟低下头用自己的火点着。
唐小姐揽着她回自己房间去,给安荔使了个脸色,她便扭头自己去寻处地方休息。
唐小姐拉她坐在椅子上聊了半晌功夫,无非是一些和和气气的场面话,里头不少是违心的。
她话里话外都称她作“太太”
,宽慰得张小姐好受许多,唐小姐这才一连笑着把人送走。
不等她去寻安荔,便在斜对面的房门口看见她靠着墙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踢着脚下地面。
唐小姐轻声唤她,安荔才不情不愿地扭过来,道:“算我看走眼了——”
“早忘了提醒你,那张小姐是个泼妇,而且常以彭太太自居。”
“亏你会说,什么瞒着你说明在乎你,我简直都忍不住要笑。”
唐小姐拧了一把她的胳膊:“是谁大早上给我惹麻烦?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路子,你还要笑?”
“我替你皮肉发麻。”
安荔咯咯地笑,又说:“那姓彭的没担当,跟我说是一个人去香港出差,结果竟然是带着情人度假的。
他但凡坦诚一些,我敬他是个汉子——而且也让我有些准备。”
安荔今年不满十九岁。
不满十九岁,让她想起自己还在东北的时候,养母教导她很严格,而且向来是把名誉和清白看得很重的,“女孩子惟独这两样”
,是她养母的原话。
她过去的人生都过得畏首畏尾,在过了二十岁生日的寒冬搭上火车离开了东北,辗转颠簸到天津和上海来。
她一直想寻找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或许正是她心里一直的那句话:女孩子惟有两样,自洽和野心。
或许有机会把这句话念给养母听。
唐小姐想着,靠在墙壁上轻轻抬手叩门。
船中午就要靠岸了,她过来把衣服还给卜桦。
“哦,拿我的烟送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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