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擎轻轻道,“阿静,我们回去好不好,易家现在也已经没了,那些应当死的人也都已经死了,我不想有一日见到你也离开我,就像之前那样,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软弱的易擎实在是很不像苏怀静记忆中那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但是仇恨过后的空洞期却也并非不能理解。
易擎靠恨持续活了一千余年,当此刻大仇得报,觉得茫然无措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放心,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苏怀静的手压了压易擎的鬓角,忽然轻声道:“对了,送我来的那个人呢?他还好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我知道你一定对他动了手,所以不必瞒我,你是什么性子我一早就知道,也绝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这么说够不够清楚明白?”
“他没有死。”
这对苏怀静而言,已经是一个足够的好消息。
“你想去看看他吗?”
易擎依旧没有抬起头来,可是语调阴阳怪气的,夹杂着点冷冰冰的讽刺意味,听起来几乎有点像是在吃醋,沉默了阵子,他又似是不甘寂寞般的说道,“他就是当初杀你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苏怀静轻轻摸了摸他的脖子,平静道:“我知道,我见他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又不是上了年纪的北丘公,更别说北丘公虽然人老,但仍旧是耳聪目明的很。
我跟他的冤仇我尚且不追究,你愤愤不平什么,要是较真起来,倒是你欠他师妹一条命,所有事都是因你而起。
可是说到底,你又是因为他们的先祖而生出怨恨,才有这些事情,倒不如放下,许多是是非非,谁又说得清楚。”
易擎沉默了片刻,静静伏在苏怀静的大腿上,呼吸的起伏不太明显,但身体的每个动静都在苏怀静指下毕露无疑,温顺的仿佛一只巨型动物。
胸腹处的巨大伤口又在隐隐作痛,苏怀静隔着衣服摸了摸,真怕自己一只手能伸进体内去,好在那儿虽然有些软,但似乎已经长出肉来了,隐隐约约叫他松了口气。
“阿静……你当日离开,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易擎张了张嘴,沉默了片刻,忽然道。
苏怀静顿了顿,下意识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是,我并不生气,只是觉得有些事是我应当去做的,只是去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绝不能与你在一起。
因为假使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便难以冷静。”
因为苏怀静本身的原因,他很少会因为道德上认知的行为是好是坏而去作为判断,他更喜欢用是对是错来作为基准,做某个决定,他能否承担后果,又是否知道会发生什么,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很少会做牺牲小我的选择。
无论魔军的入侵是否应该怪罪易擎,苏怀静只是觉得当时跟易擎在一起自己难以冷静的思考这些事,所以选择跟他分开。
他唯一做出的牺牲,是在当初隐居时在谢南面前为易擎顶罪,但那也是基于利益做出的选择,假使当时成功打发走了谢南,易擎就能安然隐退。
只不过是后来发生了并不太叫人欢喜的意外而已。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所以我只求无愧于心。”
苏怀静平静道,“可你会扰乱我的思绪,叫我不知所措,我离开你,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不要多想。”
易擎轻轻的“哦”
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苏怀静的伤有些重,因他的病体,他们在雪照山又休养了数月,而这数月里,三界虽然不如当初那般繁华昌盛,可却也是慢慢缓过气来,再重新兴旺起来,各大家族或是门派没落了,也有新兴的重新起来,姒明月似乎也死在了那场战役之中,没有再听见她的消息。
倒是当初与苏怀静一同保护易擎的赤尊者从散修成了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有时苏怀静路过听见有人谈论起赤尊者,竟与自己所知道的那个人像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历史滚滚,每一段篇章都有着相似的模样,跌宕起伏都是一个轮廓。
年轻的眉眼在沧桑的岁月里定格,层层叠叠的压过前一页的旧人,人们回望起这段时光,只觉得英雄辈出,少年英俊,像是多少年的风光都在古史里藏。
当初人们的罪孽掩盖过去了一千多年,如今易擎的罪孽也沉在了人魔的和解之下。
雪照山并不欢迎易擎,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苏怀静,之后苏怀静也没有再见过谢南,但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在一个晴朗明媚的晨光下,两人离开了雪照山,苏怀静的伤还没有完全的愈合,易擎就造了把轮椅让苏怀静坐着,推着他走进了那熟悉的迷阵之中,那破损不堪的旧居又重新被修复好了,四周种了成千上百的花,像是成了一片花海,青翠的小屋坐落在花中,显得格外安静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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