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大约五十岁,确实是个很好的老妇人。
至少在我看起来是如此。
御手洗也非常喜欢这位妇人,经常故意模仿她的一些动作。
比如下午要喝茶的时候,他会专门跑出门外,在门上轻声敲几下,随后推开房门,满脸喜气洋洋地一边点头一边哈着腰走进屋里来;继而又像老人似的弯下上身,手里的东西垂在膝盖附近摇晃着,迈着小碎步从桌子旁边绕到对面。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因为这位朋友的姑姑的确每回都是以这样的动作走进病房,再绕到床那边去的。
他模仿得实在太像了,初次见到那位妇人时我并没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可是被御手洗这么一模仿,我倒真觉得她的样子十分有趣了。
“你想知道那位妇人为什么要把腰弯成四十五度角,然后加快脚步绕到病床那边去吗?”
御手洗返回自己坐的地方后问我。
“这……”
我实在回答不上来。
“那我来告诉你吧。
首先,她对自己的腿形特别不自信,不想让人看见。”
御手洗满脸认真地说道,“其次,她经常要给院子里种的丝瓜浇水,被蚊子叮咬过好多次,因此本来就不直的腿上又多了很多包。
她为了止痒又隔着袜子用手去挠,结果右腿有两处,左腿有一处经常处于溃烂的状态。
她为此感到特别不好意思,因此一进入病房便急匆匆地绕到床那头,不想让人看见。”
我承认他的话确实有道理,但又感觉凡事也不必那么认真,非要弄个明白。
表面上看,他似乎就跟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暗地里却观察得这么仔细。
那一天御手洗开了许多玩笑,也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可是第二天起床后见到他时,他又说头痛,之后竟一连几个小时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是坐在沙发上抱怨着。
夏天过去好久之后,到了十一月份。
当时是昭和年代的最后一年,也就是一九八八年,我们到国外旅行了一趟,刚刚回国不久。
这位老妇人的事我们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有一天下午,我们不知怎么又在聊天时提起了她。
御手洗又来了劲儿,站起身来,把腰弯得低低的,侧过脸来,满脸堆笑,右手挡在嘴边又拿开,反复扭捏了半天,然后加快脚步直直地向门口走去,嘴里还模仿那位老妇人离开病房时说着“对不起我先走了”
的样子。
我乐不可支地着看他表演,却突然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在看着这一切。
大门此时不巧没有关上,外面有个人刚刚走了进来。
这位来客年约五十岁,怎么看都像是那种在街上开小商店的老板,个子也很矮小。
他被自己面前上演的这段滑稽剧搞得目瞪口呆。
不,这么形容当时他的表情仍然不够准确,可以说他当时双眼圆睁,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腰都挺不直,几乎想马上掉转身子跑掉。
他竟然害怕成这副样子,细想起来确实让人感觉有些异常。
御手洗却根本没注意到前方还有人,仍然费劲地假装低着头,快步往门口冲去。
来客吓坏了,嘴里惊叫了一声,拔腿就往回跑。
御手洗听见脚步声和惊叫声后才发现前面还站着一个人。
他保持着弯腰曲背的姿势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客人。
这时客人已经躲到门口走廊的墙角边,战战兢兢地探出一点脑袋,只露出一只眼向这边瞧。
御手洗显得有点儿难堪,慢慢伸直了腰,先装模作样地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向这位客人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可是这位客人还没有从害怕中解脱,竟然吓得一时答不上话来。
“我想……想找御手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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