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夏天,勋的同志达到二十人。
井筒和相良分头一个个物色人才,再由勋加以甄别,只允许那些节操高尚、言语谨慎的学生参加进来。
为此,首次使用《神风连史话》,先让他们阅读这本书,再写读后感,根据所写的文章加以判别。
其中,也有的文笔很好,理解力强;但一看长相,一副阘茸软弱的样子,也就失望了。
勋似乎失去了练习剑道的热情。
当他提出不参加夏季集训的时候,那些将今年高校比赛夺魁的希望,寄托在勋身上的高年级同学,差点儿将他狠揍一顿。
一位高年级学生逼问他为何改变主意。
“你的企图是什么?还有比剑道更有趣的运动吗?听说你叫好多人阅读一本小册子,该不是在搞思想运动吧?”
经这么一说,勋转着圈子回答道:
“你是指的《神风连史话》吧?我们正在商量,准备将来组织明治史研究会呢。”
其实,虽说在暗暗召集同志,但勋的剑道的经验始终在起作用。
人们对于他的名字的敬畏,迅速转向对于他的片言只语以及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的倾倒。
这个阶段,勋打算找机会将同志临时召集起来,测试一下他们的觉悟和热情。
因此,在新学期开学两周之前,他及早给暑假回乡的同学发电报,叫他们快回东京。
假期里的校园是保守秘密的最佳场所。
遂决定于一个残暑的午后六点钟,在学校大门内的神社前面集合。
国学院大学内,有座大家称为“社殿”
的祭祀八百万神的小祠。
学生们在这里集会,丝毫也不显得反常。
将来继承家业成为专职神官的养成部和神道部的学生,时常在这里练习祝词演讲。
运动部的学生也在这里祈祷战争胜利,或者举办战败后的反省会。
离集合时间还有一小时,勋提前到达社殿后面的树林里,等待井筒和相良前来汇合。
他身穿蓝底白花浴衣,外头套着裙裤,头戴白线帽。
勋坐在草丛里,透过冰川神社境内,看到夕阳正向涩谷樱丘的高台倾斜,映照着勋的蓝白花布内的胸膛和栎树黝黑的树干。
勋没有坐在树荫里,他将学生帽的帽檐儿拉得低低的,面对着落日。
他怀里充塞着汗淋淋的肌肤发出的热气,同燠热的青草气息混合在一起,渐渐爬上他的额头。
蝉声聒噪,响遍整个树林。
眼下的中央大道上,自行车迎着夕阳在奔驰。
闪烁的光亮似乎要把一排排低矮房屋的空隙连缀起来。
一家房檐下,仿佛斜斜嵌上一块闪光的玻璃碎片,凝神一看,原来停着一辆运冰车。
勋感受到夕阳照在冰块上的危机,夏日最后的残照无情地消融着那些冰块,似乎能听到冰块在远方尖厉的呻吟。
回头一看,背后拖曳着长长的树影,好似在夏季最后的一天,勋恶作剧似的拼命拉长的自己志向的影子。
夏季里严酷的一天,同太阳诀别。
他那一团赤红的大义,随着季节的推移,又要暂时褪色了。
他一阵恐怖,今年又失去了在热烈的夏季早晨的朝阳里死去的机会!
他再次抬起头来,望见缓缓散射着暗红色的天宇,栎树浓密的叶丛之间,闪耀着一条条细密的红色的空隙,仿佛有一大群红蜻蜓交翅飞翔。
这也是秋的征兆。
激情的内面缓缓变凉,渐渐走向理智的前兆,这光景对某些人是喜悦,而对勋却是悲哀。
“怎么坐在酷热的地方傻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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