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地区对开始出现的变动紧张起来了。
像马群在大雷雨快来的时候一样,西部各州紧张起来了。
大业主们感到了这种变动,都紧张起来,却不知道这变动的性质。
大业主们慌慌张张地企图应付突然遭遇的事故,应付日益扩大的政府控制和日益增长的劳工团结,他们企图应付种种的新捐税和新方案,却不知道这些事都是后果,而不是原因—是后果,而不是原因;是后果,而不是原因。
原因很深,却也很简单—原因不外乎一个人肚里的饥饿,扩大了一百万倍;不外乎一个人心灵的渴望,求快乐、求安全的渴望,扩大了一百万倍;不外乎肉体和心灵急于要发展、要工作、要创造的渴望,扩大了一百万倍。
人的最明确的一种机能是急于要工作的肉体,急于要在个人的需要之外来进行创造的心灵,这就是人。
砌一道墙,盖一幢房子,筑一座水坝,把人们自己的精神放一些到这道墙、这幢房子、这座水坝里,又从这道墙、这幢房子、这座水坝身上收回些什么来给自己。
由举重获得结实的肌肉,由思考获得清楚的轮廓和形象。
因为人跟宇宙任何别的有机体或无机体不同,他是要超出自身的工作范围之外而发展的,他要顺着自己观念的阶梯往上走,在自己的成就前面露出头角来。
人就是这样,你可以这么说—当各种理论发生变化而瓦解的时候,当各种学派、哲学,当各种有关民族、宗教、经济的思想因狭隘而阴暗的途径由发展而分崩离析的时候,人总还是前进着,他痛苦地、有时是错误地前进。
人向前迈了步,也许要跌回来,但也只退回半步,绝不会退回一整步。
你不妨这么认为,也可以懂得这个道理。
当黑色飞机上的炸弹投到闹市上的时候,当囚犯们像猪一般被捅死的时候,当那些被杀害的尸体在尘沙里流尽它们的血的时候,你就可以明白这个道理。
你就可以从中懂得这个道理。
如果人不跨进那一步,如果前进的欲望不旺盛,炸弹是不会落下的,喉管是不会被割断的。
令人害怕的倒是轰炸机存在着,而炸弹却停止了投掷—因为每一颗炸弹都是精神不曾死亡的证据。
同样令人害怕的是大老板们存在着,而罢工却停止了—因为每一次小小的失败的罢工都是前进一步的证据。
此外,这一点也是你能够明白的:令人害怕的是人自身不肯为了一种概念而受苦和牺牲,因为这种勇于牺牲的特性就是人类自身的基础,这个特性就是宇宙间非同凡响的人。
在最初的变动下,西部各州紧张起来了。
得克萨斯和俄克拉何马,堪萨斯和阿肯色,还有新墨西哥、亚利桑那、加利福尼亚。
一个家庭从耕地上搬走了。
爸从银行借了钱,现在银行要把土地抢走了。
地产公司—也就是有了地产的银行—需要在土地上使用拖拉机,而不需要农家。
拖拉机是坏东西吗?那种能掘成长长的犁沟的机械动力是错误的吗?如果这拖拉机是我们的,它就是好东西了—不是我的,而是我们的。
如果我们的拖拉机在我们的地上掘成长长的犁沟,那就是好事情了。
不是我的地,而是我们的地。
那时候,我们就会爱拖拉机,正如这地属于我们的时候,我们爱地一样。
可是现在拖拉机却干着两件事—它翻掘着地,又把我们从地里赶走。
这种拖拉机跟坦克车没有多大差别。
两者都把人驱逐出去,把他们吓坏,把他们伤害。
这是我们应当想一想的。
一个人、一家人从地里被赶走了,这辆破旧的汽车在公路上叽叽嘎嘎地向西部开去。
我失去了我的土地,一部拖拉机就夺去了我的土地。
我孤独,我彷徨。
晚上,一家人在干水沟里支了帐篷住下来,另一家人也把车开来停在这里,搭起了帐篷。
两个男人蹲在地上,女人和孩子们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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