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着自己的新版别克敞篷车,从哈特福德走了20英里到米德尔顿。
他将车顶升起来,用以抵御渐渐袭来的新英格兰的严冬的风。
前方的一段公路旁,康涅狄格河向南而去,在河流东南方向的入海口处,公路与河流分道扬镳。
米德尔顿曾是康涅狄格州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是个熙攘的港口,贸易商人们在这里做着往来加勒比海殖民地区的货品和奴隶生意。
后来奴隶买卖衰退了,这里的人们又发现了新的商机,他们建起了工厂来生产柯尔特枪械(Coltfirearms)和皇家打字机(Royaltypewriters),又在城市西面创立了一所文理院校卫斯理大学(WesleyanUniversity)。
那时,卫斯理大学是该市最著名的教育机构,但在市区另一头还有一家机构,几乎和卫斯理同时建成,其占地面积是它的两倍左右。
那便是我外祖父的目的地。
1946年11月14日,还没有抵达目的地,外祖父就看见山丘上那扇由红砖和锻铁建成的大门。
走进大门后,外祖父可能会注意到,这里和康涅狄格州立医院以及他夫人所住的生活研究所都有些相似之处。
它们都给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尽管米德尔顿的这个疗养院并不是由弗雷德里克·劳·奥姆斯特德(FrederickLawOlmsted)设计的,不过也很漂亮。
其中最大的建筑是展览大厅(ShewHall),它屹立在一个倾斜的圆盘上,其设计和规模,都不禁让人想到巴黎的爱丽舍宫(élyséePalace)。
那可是法国总统的住所。
展览大厅是疗养院的行政大楼,从负责人埃德加·C.耶伯里医生(Dr.EdgarC.Yerbury)位于顶楼的办公室向西看,可以一览米德尔顿的全貌。
而他的机构那片广袤的地面往东面的河流微微倾斜。
康涅狄格州立医院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共疗养院。
它占地906英亩,其中406英亩是疗养院的农场,里面配备了猪圈、鸡舍还有遍地奶牛的青翠牧场。
病人为农场无偿工作,而且利润还相当可观:上一年,疗养院将牛奶卖给当地社区就赚了5万多美元,但整个疗养院还是艰难营生。
其中有这样的问题:病人太多。
疗养院每年都要承担病人和员工的食物、处所和安保费用。
精神病患的数量在日益增长,但其资源却跟不上。
这种模式在20世纪40年代就遍布全国各地的州立收容所了。
而精神病泛滥的原因还是一个谜。
有些人认为,这和心理失常的二战老兵返乡有关。
而另一些人认为,大萧条所引发的挥之不去的焦虑与不确定性最终又卷土重来。
或者说,美国人只是不愿意,也没能力和从前一样在家中照看精神失常的亲属,所以他们转变了观念,将疯子们交给国家来管。
不论怎么说,州立疗养院都面临着全国性的危机。
尽管局面已经在多年来不断恶化,但公众很晚才意识到这种恶化。
直到1946年5月,《生活画报》(Life)刊登了一篇名为《混乱1946》(Bedlam1946)的简报,这篇简报在各个报刊亭引发了轰动。
那篇文章描绘了一幅精神病人在“有着百年历史,消防不过关的,由于过度拥挤而摇摇欲坠的楼里”
被施以“饥饿节食法”
的生动图景。
但在整篇文章中,配图才是精妙绝伦的。
一个名叫杰瑞·库克(JerryCooke)的人,在俄亥俄州(Ohio)的一个州立疗养院里花费数周的时间拍到了大量比耶罗尼米斯·波希(HieronymusBosch)[1]的画作更加可怕的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上,一大堆裸体男人挤在一堵墙后头,有些人羞耻地埋着头,还有的用空洞的眼神盯着镜头。
另一张上,一个同样赤裸身体的老妇人,坐在田边的长椅上,面容枯槁而无人理会。
对于美国公众来说,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出现的这类照片十分令人震惊,并且惊人地相似。
这家国内最受欢迎的杂志宣称,州立精神病院已经变得“与贝尔森集中营没有太大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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