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纳兰性德《长相思》
我有个表哥,你们都认识,他出生在喀什,名叫叶萧。
叶萧是知青子女,我姑姑的儿子,十二岁从新疆回到上海,寄居在我家读书。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有一年,早已成为警官的叶萧,忽然跟我说,除去在公安大学的四年,他在上海生活的时间,已跟在新疆一样久了。
说完,他有些伤感。
我想,他是终于在内心跟新疆做了个永别。
最近一次见到叶萧,他说,很久没有回喀什去看看了。
没过两周,我去了新疆。
第一站乌鲁木齐,第二站吐鲁番,第三站布尔津,第四站喀纳斯,第五站克拉玛依,第六站回到乌鲁木齐,第七站——
喀什。
临行前,有人开玩笑对我们说,这时候还敢去喀什?
我摸了摸脖子,好像头还在,坐上飞机,来到喀什。
2014年9月16日。
喀什。
中亚的阳光,奔放热烈。
杨树参天茂密。
维吾尔商贩的街市,长袍包裹的西域女子,深目高鼻白须的老汉。
市中心的大街上,也可见到武警车辆,像特种部队背着冲锋枪与盾牌的士兵。
街头贴着许多“同仇敌忾铲除暴恐”之类标语,皆因近期紧张的安全局势。
入住喀什噶尔宾馆,访问上海援疆指挥部。
下午,依次去香妃墓、高台民居、艾提尕尔清真寺。
黄昏,清真寺旁的维吾尔乐器店,我花七百块买了把热瓦甫。
不饰雕琢的老琴,声音倒是清亮通透,轻轻弹拨竟有古典吉他的各种音色。
做琴的维吾尔老师傅帮我弹奏一曲,不少人围观,我们一起吃西瓜,其乐融融。
可惜,行程只安排喀什市区。
叶萧的父母,我的姑姑和姑夫,至今仍住在喀什远郊的农三师。
我给叶萧打了电话,他让我不必去探望了。
新疆时间比北京时间晚得多,八九点太阳才下山,晚餐后已是深夜十点半。
喀什的夜。
很想出去走走,我打电话给同行的甫跃辉。
他是云南人,小我几岁,《上海文学》的编辑,棒棒哒的小说家。
他的胆子不小,跟我一样跃跃欲试。
结伴走出喀什噶尔宾馆,门口几个保安站岗,用诧异眼神看着我俩——要知道一个半月前,新闻联播里那起严重暴恐事件,就发生在喀什地区。
我和甫跃辉也是蛮拼的了,决定步行前往喀什市中心,距离大约两三公里。
刚出宾馆那条路,稍嫌荒凉,无甚人家,惟树丛高墙。
维吾尔男人们出没,三三两两路边聊天,或骑摩托电动疾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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